按理说,一头熊有四个掌儿,安怡想给女儿均一个,也不算得什么,毕竟,买熊的银钱是她出的。可是……那不过是按理,这世上不按理的事儿多了去了!!
凤宁兮在现代的时候就知道,一头熊,四个掌儿归四个掌儿,但真正能吃,或者说能上得候府门第桌案上的,其实不过一只罢了。
首先,一头熊的后两个掌儿是不能要的,她不知为何,反正是用不得。而前两只嘛,亦只有右掌能用,因熊每每只用右掌勾取蜂蜜,进食,捕猎等……而另一只左掌,则被人弃之如敝。
买了整一头熊,只右掌上得席面儿,安怡张口就给她要了一只……凤宁兮怎么敢欣然接受?
怕老太太不恨死她,李氏不活吃了她?
拜托,现在西北候府可还是老太太和李氏当家呢?她们娘俩在是出银子,亦不过就是‘钱袋子’罢了!
“母亲……”我的亲娘啊!凤宁兮歪坐在贵妃塌上,苦笑的脸都快僵了,面对着依然满面不解,茫然瞧着她的安怡,凤宁兮多少竟有些无话可说了。
前世,她是孤儿出身,又学了个可以‘家里蹲’的自由专业,人情事故什么的,她还当真不太明白。可是,在不明白,面对如今这种情况,在明显不受待见的时候,她也不会做出去大厨房把人家迎归宴的‘硬菜’给包圆的行为啊!!
话说,安怡好歹快四十的人了,在西北候府将将混了半辈子,怎么就还这么‘天真无邪’呢!!
那双水盈盈,满是不解和茫然,还带着些许委屈的美目往她脸上那么一凝,就连凤宁兮这个做女儿的都有种,实在不该对她说任何重话的感觉。
话说,安怡本就生的貌美,颇有楚楚动人之姿,哪怕已年近四旬,却是徐娘半老,风韵尤存,比之寻常青涩小姑娘,更是多添了几分成熟风姿。她家中巨富,又是独生幼女,父兄疼爱她如珠如宝,根本舍不得她受委屈,什么礼仪规矩,人情事故之类,根本就没学过。
后嫁了人,西北候府暗里鄙夷她商户出身,可明面儿却还要靠她养活着,因此,态度上也是复杂至极,到婆母面前立规矩,管家理事什么的,当然轮不到她。甚至,除非西北候府有大事发生,否则,除早晚请安之外,凤老夫人根本就不见她,更莫说教她为媳之道,掌家之能了!
更别说,凤浮多情风流,哪怕安怡相貌过人,可性情却实在不合他的意,身份又是那样让他丢脸,便只宠了一,二年,就丢开手,置之不理了。
婆婆不待见,丈夫不宠爱,膝下还没儿子,拼命掏银子却换不来一句好话,安怡伤心之余,直接玩起了‘自闭’,等闲不出院子,二十余年下来,人都快关傻了。
本就是简单直白,有甚说甚的性子。在家娇养,没惯出刁蛮任性,却也是天真娇憨,在加上二十多年的‘放养’,自然更是倍加。
越‘放养’,越‘直率’,越‘直率’,越不讨人喜欢,越不讨人喜欢,越‘放养’……无限循环了二十余年,安怡没直接被圈成傻子,已经算是她智商高了!!
“母亲,这事儿……你莫管了,总归不过一顿晚膳,一只熊掌罢了,吃不吃又能怎地?今儿是大伯和大堂姐回府,他们都十来年没经着家了……好东西让给他们,也是应该!”凤宁兮抽了抽嘴角,对亲娘的‘天真’算是无语,不在妄想能解释通,她只得换了个角度去劝。
“哦,我儿说的也是,到不碍得什么,你若当真想吃,日后让你表哥挑好的,送过来些就是!”安怡微怔,随后点了点头,“候爷是你长辈,安兮是你堂姐,你让着他们些,这是对的。”
安怡到底快四十的人了,在是不知事,得凤宁兮百般提醒,也是反应过来了。
“我儿,候爷和安兮回来时,娘有,有要,要事未曾亲自迎接,不,不知你祖母可曾生气?”说起凤渺和凤安兮,安怡瞬间想起了凤浮,随后就反应过来她为何至此……
低头侧目,她双颊羞的滚烫,半点不敢看凤宁兮的眼神,安怡低声,小心翼翼的试探,“你爹,爹爹可曾去了?娘,娘听说他出去饮酒,好似未曾回来?你可,可瞧见了他……”她这般说问着,难堪的几欲气绝。
说来,以安怡的阅历和脸皮厚度,让她言语试探女儿发没发现她和旧情人相会……在眼瞧就在被丈夫捉那啥的时候,是不是女儿冒出来替她打了掩护……女儿瞧没瞧见,听没听见她和旧情人说话……那一下推窗户的响动,是不是女儿砸出来的……
这实在是太为难安怡了!!
只简单问出这几句话,就已经让她断断续续,快羞愤欲死了!!
“母亲,父亲记错了大伯回来的日子,只以为是明天……他确实出去饮酒,不过正午时分便回来了,祖母派我寻他,我便去了前院书房,刚巧遇到了父亲,便替祖母传了话,说大伯有事寻他。”眼见安怡羞的都快‘着火’了,凤宁兮连忙装做不轻意的帮她解围,并明确表示‘她啥也没看见’,就是‘单纯’找爹。
甚至,为了不让安怡太难堪,凤宁兮还特意善解人意的转移了话题,“父亲去了正院,到如今还未回来,想必当真有事!母亲,你想啊,大伯和大堂姐在洛阳呆的好好的,且大堂姐那个岁数,正是花季,若不是有什么要事发生,哪里会这般慌忙的回北地……连信儿都不传一声?”
“许,许是真的有事吧!”只可惜,太过关心,或许说目前只关心女儿堵没堵着她的‘那啥’,安怡一门心思的只把目光放在书房上前,对凤浮和凤安兮因何回归,只草草说了一句,“候爷是西北候府之主,他做事自有章法,且不用咱们去猜测……”
“额,我儿,娘问你,你去叫你爹爹的时候,就没在看见什么?”她试探着问,见凤宁兮满面无奈的望着她,又慌乱的补充,“娘,娘没别的意思,就是,是……”她顿了顿,眼角都急的泛红,好半晌儿,才突然想到理由似的,急急道:“你知道,你爹那人,喝醉了酒是不管不顾的,娘就是担心,他有没有胡言什么,或伤着了你……”
“没有,父亲没醉到那个程度!”凤宁兮双手拐着膝盖,捏手揉着额头,一脸的苦大仇恨!!
娘,亲娘!!咱们就是西北候府的人啊,无论凤渺犯了什么事儿,咱们都是妥妥被诛连那伙儿的,逃都逃不掉,所以,为什么不去猜?凭什么不去猜?
虽然猜也没什么用,未来妥妥拜倒在‘凤玛丽苏’裙摆之下,享受灭国命丧的‘痛快淋漓’,但……死的明白点儿,总比糊涂着强吧!!
“我只是去书房唤了父亲一声,又没做旁的事,父亲便是有脾气,也冲不着我发!”凤宁兮无奈极了,可看着安怡一脸忐忑,浑身都微微颤抖的可怜,也不忍让她受煎熬,干脆直白的解脱了她,在‘没做旁的事’上,加重了音量。
“哦!?是,是吗?什么都没做吗?那,那娘就放心了!”安怡低声喃喃着,长嘘出口气。自和越南川相约,然后差点被捉‘那啥’之后,一直提着的心,终归微微放下了些。
哪怕,她潜意识中亦觉得女儿的话说的有些过于‘直白’,仿佛在急着,或者被逼着表达什么……但亦不愿,或者不敢想的太多。
女儿说没事,那自便是没事!
总归,没事就好了!
她如此安慰自己。
事情解释清楚,母女俩相坐无语。安怡是因为好不容易放松下来,回想起和越南川相见的景色,既是伤怀又有些不好意面对女儿,而凤宁兮,却是受了太多刺激,疲惫的不愿开口。
好在,去了大厨房准备晚膳的松香很快便带着人,拎着五层高的红木食盒回来了。
姜嬷嬷和小丫鬟们手脚麻利,推开炕掉,将晚膳纷纷摆好。虽然没有熊掌珍馐,可标准的八菜两汤,外加四色甜点,两个冷盘……乌鸦鸦摆满一桌子,也当真是不少了。
“父亲被祖母留下,怕是不会回院了,母亲不如跟我一块儿用膳吧!”看了一眼坐在她身边,半点没离开意思的安怡,凤宁兮不得不如此开口。
“好,那娘就陪你!”安怡连忙应声。
从小青梅竹马,可临近婚前突然消失的旧情人,在她成亲二十余年后突兀出现,言前事是误会,还要带她走……结果,没怎么说明白呢,女儿和丈夫又突然临门……这样的打击,让平平稳稳,没经过太多波浪的安怡惊慌极了。
本能的,她不愿意独自回院,她不愿,也不敢去细想什么,只想留在女儿这里,陪着女儿,或者说,让女儿陪着她。
哪怕女儿,有可能瞧见,或者知道什么!
不过,便是在赖着,一顿晚膳能用多大功夫,顶天一个时辰罢了。过用过晚膳,在喝了茶歇歇食儿,天色就已经彻底黑透了,安怡在是想留在,可没节没灾的,哪里好让女儿陪她……咳咳,不对,是她留下陪女儿睡。便只不情不愿,艾艾期期离开的,回院去了。
“母亲慢些,天都黑了,仔细脚下。”站在陶然轩门口,凤宁兮回身叮嘱木香,“你提着灯笼,让小丫鬟们仔细看着些夫人,待她好好回了院,你在回来。”
安怡来时许是太急,身边连个丫鬟都没带,如今天色已晚,哪怕怡然阁离陶然轩不远,凤宁兮也不放心安怡一个人回去。
自是要派人送她。
“姑娘放心,奴婢省得。”木香笑着应,随后转头对安怡道:“夫人,咱们走吧。”
“嗯。”安怡点头,又仔细叮嘱了凤宁兮早些休息,这才转身离去。
送走了安怡,凤宁兮回了正屋,简单洗漱了一下,便上了床。又惊又吓,忙碌了一天,她是疲惫到了极限,本以为能沾床就着,可谁知,却是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