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北方大雪,阿布鼐带领着近万帐的察哈尔部,来到了长城外,请求明人帮助。
商人是最好的使者,也是草原上最受欢迎的人。
相较于圆滑的商人,一板一眼的朝廷官吏反而容易闹僵。
“告诉你们大明皇帝,我需要一万石粮食过冬。”
阿布鼐潇洒地坐在狼皮椅子上,年仅十六岁的他,此时竟然有三十岁的成熟,但怎么也掩盖不住他的年轻气盛。
而站在他的面前,则是一位饱经风霜的中年男人,一袭白灰色夹袄,头戴毡帽,脚踏毛皮靴,看得阿布鼐都有些嫉妒了。
一介商人,穿着竟然比我都不差。
“大汗,粮食我们大明应有尽有,但不知您可有什么可换的?”
瞿子石微微一笑,圆脸上露出憨态可掬的表情,臃肿的身体艰难地弯曲,作出弯腰状。
一万石粮食,一百二十万斤,完全足够察哈尔部过冬,甚至绰绰有余。
这是足以救命的粮食,对于大明来说不值一提,崇祯时期的赐贡,可是养出了林丹汗这样的白眼狼。
他受雇于汇通商号,乃是皇帝的老丈人张祺几个月前组建的,虽然做着钱庄的买卖,但来往于草原的边贸,怎么也舍弃不了。
也是知晓他是为皇帝赚钱,所以胆气十足。
“放屁,我愿意臣服于大明,袭击满清,作为上国岂能没有赐贡赏钱?”
阿布鼐气急败坏,眼眸中满是贪婪。
据那我老人所说,他的父亲林丹汗不仅能获取市赏马价银,还能有赐银等,一年超过三十万两,这可是一笔庞大的数目。
一旦有了这些钱财,他绝对能够武装军队,成为真正的蒙古大汗。
“那是崇祯朝的事了。”
瞿子石摇摇头,平静地说道:“再者说,今时不同往日,对于满清,朝廷进攻不足,防守绰绰有余。”
“而如今却是你们察哈尔部,需要我们大明,赏赐什么的莫要再提,不然惹恼了朝廷,军械可就不卖了。”
阿布鼐怒目圆睁:“看来你们大明真的是不长教训,既然不给我,就别逼我们自己去拿了。”
“哼!”瞿子石脸色变冷,沉声道:“就连满清都被赶出来关外,你们蒙古人难道更厉害不成?”
“想当年林丹汗被满清追着打,还得罪大明,只能死在西北,难道大汗也要一样吗?”
见识到那些铠甲、弓箭,尤其是火枪的厉害,再想想拥有那些的明军,阿布鼐瞬间就偃旗息鼓,赔笑道:
“我还年轻,瞎说的,瞎说的,莫要介意。”
眼见明人软硬不吃,阿布鼐无奈摊手道:“若是大明不给一些粮食,察哈尔部就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到时候你们岂不是白忙一场?”
“大汗,可以交换的。”
瞿子石露出一丝亲近的笑容。
“战马真的没多少了!”
那这句话,阿布鼐心有余季,忙不迭摆手道:“我要扩充军队,自己都不够,实在给不了你们。”
“普通的马匹也行,还是以前那样。”
说着,瞿子石则突然想起来什么,直言道:“如果有羊毛,我们也收。”
“羊毛,你们明人也要做毡房?”
阿布鼐奇道:“我听说你们不是住在木头搭建的房子里吗?”
“大汗,羊毛的作用多着呢,您倒是不用一一了解。”
瞿子石温声道:“这是大明皇帝想着你们进多出少,所以特意关照你们,允许以十斤羊毛,换取一斤粮食。”
“真的?”
阿布鼐大喜过望,直接拍打着椅子,勐得站起来,不住地跳跃着,脸色胀红。
虽然他不懂得什么是贸易逆差,但他却明白,长此以往,自己的部落会越来越穷。
牛马生长周期长,而且不划算,只有交换一些羊才划算,但绵羊对于草原来说也是粮食啊!
用粮食来换取军械,岂能不饿肚子?
如果用便宜且不能吃的羊毛来换粮食,这次再好不过了。
“当然!”瞿子石点点头。
“那能换取火枪吗?还有你们火药有多少,我这不够用了。”
“火枪和铠甲只能由战马来换。”
商人态度极为坚决,然后面容一缓,开口蛊惑道:
“如果战马不够,大汗您可以去抢啊,草原上的部落要多少有多少,抢到的东西再过来交换。”
“到时候,就算是那些俘虏,我们大明也愿意交换。”
听到这,阿布鼐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但依旧是欣然接受。
待在张家口三四天的时间,瞿子石从牧民手中收获了十万斤的羊毛,三十余辆马车笨重而归。
等到他回到北京时,已经是绍武二年的十一月底,大雪彻底覆盖了整个北方,村与村之间,城与城之间,相对隔绝。
“辛苦你了。”
张祺拍了拍其肩膀,为风尘仆仆的瞿子石去了肩膀的积雪,然后带着他来到一处织布场中。
这是一片带着暖意的地方,身上的积雪瞬间化开,让人彷佛来到了春天。
“这……”瞿子石大吃一惊。
上百台织布机咯吱咯吱的作响,女工们额头带汗,不住地脚踏织布,木梭如飞,场面显得极为热闹。
“这叫地暖。”
张祺得意道:“地面铺的是木板,木板下则是埋着一根根巨大的铁管,填充入沙石,从外面烧着热水涌入,循环反复,如此才温暖如春。”
“多亏了煤炭,不然我可用不起。”
“太奢靡了!”
瞿子石忍不住摇头晃脑起来,心里开始默默的算计着。
如此大的地界,起码用花费数万斤,甚至十几万斤的铁,生铁二十文西斤,这里起码耗费了三千两白银。
这比整个织布场加起来还要贵,
“贵?这是应该的。”
这时,忽然走出一名年轻的男子。
其身穿雪白夹袄,不染一丝杂色,身材高挑,剑眉星眸,面容白皙干净,下巴上带着一些短须,显得成熟稳重。
衣裳华贵,气势惊人,即使在张祺面前,也是自信满满。
“我与你介绍,这是瞿子石……”
“我知道,是你去了张家口?羊毛带回来吗?”
男人居高临下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