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一道婉转的女声幽幽响起,很近的距离,还带着些许冷意。
正在翻阅报纸的男人身形一顿,手指紧了紧。
刚才从白舒靠近,再到撩拨,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当她是个透明人。
但现在,不过是一句轻语,却让陆予骞视线变深,缓缓转过了头。
他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女子,有那么一瞬间,以为是幻觉。
但男人的唇角,还是浮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太太!”
张嫂激动地跑下楼,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但探出脑袋一瞧,真的是太太回来了!
沈娆今天穿了一身粉,俏皮又清丽,长发束着,刘海软软贴住额头,让她整个人看上去特别的乖。
能感觉得出,她并不是来找茬的。
悄无声息地出现,也没存着想给某人惊喜的意思,门卫见到她自然会放行,钥匙她有,密码她也知道,进门根本不用知会任何人。
她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过来和陆予骞好好谈谈的。
她想把自己藏在心底的一些话,告诉他。
所以她来了。
但没想到,一来,就撞见了他和另外一个女人,和乐融融地坐在一起,吃早饭。
白舒身上还穿着睡袍,踏着的棉拖是自己常用的,毫无疑问,她昨晚在这里过夜了。
沈娆此刻的心,被彻骨的冷意刺穿。
张嫂连忙拉住沈娆,晃了晃她的手臂,“太太,你不要站着,来,坐。”
下一刻,沈娆被摁到陆予骞边上的位置,张嫂问她有没有想吃的东西,她立刻去厨房做。
“张嫂,不用忙了,我马上走的。”
沈娆有些麻木地扯了扯嘴角,两只手放在桌面上,用力压了一下,想要撑起身体,一侧的手腕,却被男人大掌扣住,“先吃早饭。”
她冷了脸,挣动几下,但是没有挣脱,视线瞥向陆予骞,男人泰然如常,但眼底的霸道,让沈娆无法违抗。
白舒笑眯眯地在一旁帮腔,“是啊,沈小姐,你就留下来吃点吧。不想麻烦张嫂的话,桌上都有现成的呀。”
她靠在椅背上,懒洋洋望向沈娆,俨然女主人的风范了。
两秒后,她又吩咐道:“张嫂,你去给沈小姐倒杯牛奶。”
这声音听着刺耳,张嫂不想动,立刻被白舒狠狠瞪了一眼,“愣着干什么?”
沈娆微微笑了,露出一排皓齿,“我不喝牛奶,谢谢。”
然后她又补了一句,“白小姐,张嫂比你更了解我的日常饮食,这个不牢你操心。”
“是呢,太太最讨厌喝牛奶了,她平常只喝豆浆。倒是白小姐,你会吃什么,又不会吃什么,张嫂我可没有提前了解过的。要是做出来的东西不和你胃口,也希望你别责怪,我这,可不是不尊重您。”
最后三个字,能听出她刻意咬重了。
沈娆在场,张嫂一下子变得有底气了许多,将昨晚连带今天早上憋的火,朝白舒撒过去。
“哪、哪里的话。”
白舒笑得尴尬,眼底狠意一闪而过:这大婶,不但记仇,还狗仗人势。
她擎起手,想去拿片面包,但举到一半,诶哟惨叫了一声,“予骞,我手臂疼……”
白舒小脸紧皱,顿时泪花都挤了出来。
可惜陆予骞无甚反应,慢条斯理地继续嚼着食物。
四周空气,一时安静得可怕。
沈娆却噗呲笑出声来,“陆予骞,你没听见么,人家手臂疼,握不了东西,也吃不了饭,这就是要你喂她的意思啊。”
“这种事,你应该做过很多回了啊,早就驾轻就熟。当然今天情况特殊,有我这个‘外人’在场,没关系啊,我立马就走,所以,可以麻烦你放开我了么?”
她视线落下,盯住男人的手背,沈娆想都没想过,他竟然会一直钳住她,到现在都没有松手。
“不许走。”
陆予骞吐出三个字,言简意赅,然后男人看了白舒一眼,这是他今天看白舒的第一眼,冷到真的是半分温度都没有,“想吃就自己动手,不想吃就回医院去。”
白舒一瞬露出惊恐的眼神,脑袋压低,不敢再说话了。
沈娆拧眉,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一时又说不上来。
她也懒得深究,现下,最恶心的事是要和他们俩坐在一起用餐,沈娆做不到,她怕会不小心吐出来。
“喂,我要回房间里拿点东西。”
沈娆说着就站了起来,并不是在和他商量,陆予骞仍旧不松手,随着她拉开了椅子,缓声道,“我陪你去。”
“省省吧你。”
沈娆没好气,抬眼就见张嫂在她面前抹了把汗,口气有些支吾地说,“太……太太啊。”
“怎么?”
“那个,你先吃早饭行么,二楼我还没有打扫呢。”
沈娆笑:“没事啊,我才走了几天呀,又不脏。”
走了两步,又被张嫂往后一扯,“太太,你要拿什么?我帮你去拿!”
“呃……”
沈娆顿了下,一时间让她说,她还真说不出来,酒店的梳子用着不习惯,枕套的花纹她不喜欢,香薰灯的气味让她作呕,等等等等,几乎没什么是让她满意的。
所以,得进趟房间啊,看到什么想要的,就拿什么,不枉她回来这一趟。
“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
行至楼梯口,又被张嫂拦住,沈娆叫了她一声,满目疑问。
“太太,你……你真的别上去了。”
张嫂反复搓着手,焦急地编排理由,可她真的想不出来了,只得求助地望向陆予骞,让先生出面拦一下。
却没想到,陆予骞走了上来,看看沈娆,又看看张嫂,问了句,“怎么回事?”
张嫂顿时欲哭无泪,她忘了先生并不知情。
“太太,你先听我说……”
沈娆不要听,再觉不出不对她就是傻的。
沈娆拨开张嫂拦在身前的手,快步上楼。
陆予骞紧随其后。
二层十多个房间,正中央是主卧,次卧就在斜对面,此刻半掩的房门,被沈娆推开。
她怔了怔,手中握着的钥匙忽然没了用武之地,那冰冷的金属触感,一下一下拍打着脑中绷紧的神经。
沈娆记得很清楚,离开时她给房间上了锁,而且张嫂也说了,楼上还没有打扫,那门为什么会开着?
“太太,这其实是……”
身后传来张嫂的声音,沈娆充耳未闻,看到了眼前的景象,她还能听得进什么。
视线一寸寸扫过熟悉的摆设,沈娆不想漏过任何一点细节。
衣柜的一侧柜门没有合紧,她去拉开,最前面几件衣服,明显有被人动过的痕迹。
沙发上,扔着几条染血的绷带。
梳妆台上,几套全新的护肤品,包装全被拆了。
浴室里,她的牛角梳静静躺在盥洗台上,梳齿间卡了几根长发。
床上的被子摊开,一角掀着,露出枕套上的白鹿图案,她从前很喜欢,但此刻,只剩下碍眼!
后方,男人的气息靠近,伸出的手,似乎是要搭住她的背。
沈娆飞速回过身,发丝跳跃迷了眼,但被她立刻抹开,她扬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
“啪——”
连带着空气都裂开。
“陆予骞,你欺人太甚!!”
沈娆仰起脖子,厉着眼眸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