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清在庄子竹耳边低声提醒道:“说话的这个人叫白迅康, 他的爷爷是诚安伯。”
这白迅康庄子竹没听过, 可诚安伯庄子竹则听宣恒毅讲过, 诚安伯是靠他自己的战勋封的爵位,可是生了好几个儿子, 没一个能打的, 都在家里混吃混喝, 靠老迈的诚安伯当军中教头养活一家。
提醒完, 张文清他们这些都没有爵位在身的,二话不说,就干脆利落地对着霍可清行了礼。
因为张文清梁雅意他们的父亲, 都是有实职的将军,于是他们的礼霍可清只受了一半,还起身回了半礼,一来一往的, 相当于互相都没行礼了。
庄子竹可没有行礼的打算, 也没听白迅康的,安坐在石墩上, 甚至还摆弄了一下宣恒毅给他的大氅, 用厚实的大氅盖住膝盖。用大氅挡住风雪, 膝盖瞬间暖和了许多。
乡君只是四品,他一个正三品的官员, 怎么也不可能像无爵位在身的张文清他们一样向乡君行礼吧。
白迅康此时诧异地盯着姿态自然的庄子竹, 好像从来都没见过如此厚颜之人, 当即指责道:“你这人怎么能这样?我好意提醒你行礼, 你却枉顾礼仪,装作没听到我的话!就算你是官员我是平民,可你这也太嚣张了吧。”
在白迅康的带头之下,好几个哥儿纷纷附和,窃窃私语道:“刚刚看他风姿绰约,气质斐然,没想到却是如此无礼的人。”
“对着长公主的孙子霍乡君都这样,难道还以为自己是王子,来到章国也像在萧国那样横行霸道、目中无人的吗?”
庄子竹没搭理这些窃窃私语,只是看着对面艳丽无双的霍乡君,问道:“乡君与我素未谋面,刚让人把我请过来说想结识一二,结果我一来,却一句话不说,先让旁人指点我行礼吗?”说罢,又对白迅康说道:“你也知道你是一介平民,而我是官身,那为何只要求我向霍乡君行礼,却不向我行礼?”
白迅康被说得哑口无言,被迫行了礼,却又更火了,提高了音量,虽然是对着庄子竹说话,可音量却更像是对整个梅园的哥儿们说的:“我的礼行完了,你呢?哪有你不行礼,乡君没搭理你,你就攀上乡君谈话的份儿?”
霍可清稍稍点头,说道:“庄公子从萧国而来,可既然来到章国,可不能不懂章国的礼仪。如果你不会,我可以让春梅来教你。”
庄子竹好整以暇地坐着,不怒反笑:“乡君确定要让你的小厮来教我礼仪?”
见庄子竹不行礼还能反问他,霍可清隐隐觉得不妙,可话都说出去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霍可清不想改口,只能继续说下去了。而这时候,刘礼泉才从梅园门口经过蜿蜒曲折的道路来到亭边,赔上笑脸,对霍可清说道:“霍哥哥,以前我们见面的时候,你从来都不需要我们行礼的,怎么今天突然这样子了呢?我看行礼就免了吧。”
刘礼泉才第一天见到庄子竹,可没有帮庄子竹说话。他帮的是从小认识的霍可清!庄子竹身上的大氅来历可疑,很可能是皇上给他送过去的!即使霍可清是长公主的孙子,后台也挺硬的,也万万不可因为这点小事得罪皇上宠信的人。
说罢,刘礼泉对霍可清眨了眨眼,又喊人过来,换上新的花生米,请霍可清和庄子竹尝试一二。本来行礼风波到此结束,霍可清也不是非得要让庄子竹向他行礼。今天庄子竹不屈膝,散播出去,以后有够他受的了,陛下怎么会对这样无礼的人有好感?无论是陛下或者是长公主,甚至是晋阳王府的老王妃、世子妃,势必都会帮他讨回公道,那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白迅康可不会善罢甘休,挑明着说:“礼不可废,今天对着乡君不行礼,等下宴会上对着王妃、世子妃、诰命夫人们也不行礼?庄公子初来章国,与我们见面了,我们得教会他礼仪。既然来到我们章国,就不可以把以前国家的礼仪搬到这里,还以为自己还是高高在上的王子。庄公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霍可清默认了这一说法,看着庄子竹,嘴角勾起一抹明媚的笑,似乎在嘲弄他不识身份。
庄子竹这就奇了:“你们都没弄清我的职位、官品,一见面就口口声声让我行礼,这是什么道理?首先,白公子,你对我的称呼就不对,你应该喊我说,庄大人。霍乡君,你知道我是什么官,确定要你的小厮来教我,教我如何向你行礼吗?”
霍可清挑起眉毛,终于正面回答了一次,说:“你也不上朝,能是什么官?可别告诉我,你觉得你还是王族之子,不应该向我行礼。”
庄子竹微笑道:“区区不才,两月前收到正三品官的绶带。霍乡君与白公子都是注重礼仪之人,请吧,让我看看你们当了十几年章国人的标准礼仪。”
梁雅意与张文清对视一眼,抿嘴偷笑,还故意把嘴唇下撇,做出愠怒的模样,看起来古怪极了。
可是庄子竹这么一说,别说霍乡君和白迅康了,别的哥儿也不敢相信:“我爹在军中拼搏了十七年,还没升到三品参将,他一过来就三品官,怎么可能?”
“就是,而且,哪有三品官不上朝的呢,我爹都说从来没在朝堂上见过他这一号人,在朝殿下也没有他。”
“该不会是为了不向霍乡君行礼而胡掐乱造的吧。”
张文清帮口说道:“霍乡君,白公子,庄大人的确没有骗你们,不然皇上怎么会把庄大人的官宅赐在东大街,在我爹的将军府隔壁呢?”
张将军府隔壁都是什么人!征南大将军梁将军、兵部尚书……周围都是三品以上的文官武将,如果庄子竹是不能上朝的小官,那怎么可能住在张将军隔壁?张文清这么一说,有一部分哥儿都信了,有一部分哥儿还是不确定真`相,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看好戏。
难得飞扬跋扈的长公主之孙霍乡君能吃瘪,要让自己的小厮去教一个三品大员的礼仪,真是要笑掉大牙了!往轻里说,是目中无人,封了乡君就飘了;往重里说,是侮辱朝廷命官,可是要治罪的!
白迅康暗暗心惊,恨自己鲁莽了,却继续嘴硬道:“你们都是一起来的,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合伙起来骗乡君给他行礼?”
事到如此,霍可清可不会在这么多哥儿的面前,轻易地给庄子竹行礼呢。甚至他还用手掌大理拍了一下石桌。随着手掌落下,除了掌击石桌的声音,庄子竹还听到一声“咔擦”的声响,不知道是什么给碰碎了。
霍可清不动声色地收了手,把另外一只手伸进袖子里,继续责问道:“你知道冒认朝廷官员是多大的罪行吗? ”
庄子竹语气平和:“官帽、朝服、绶带、圣旨等等,这些我都有,只是今天来宴会,没有带出来。如果你需要证实才能对我行礼的话,那么你可以到我府上去。也可以去前厅把张将军他们请过来,为我作证。”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说得好像真的似的。旁边的哥儿们都静静的期待着接下来的发展,有些甚至期待着霍可清给庄子竹行礼,煞一下霍可清当乡君的威风。
霍可清听到这话,瞪着庄子竹,胸膛起伏不定。今天他可是把人给得罪透了,折辱不成,按礼仪又得向庄子竹行礼,在众目睽睽之下,别的哥儿们都可以见到,霍可清又怎么会甘愿就此屈膝?
霍可清不动,脑子里飞速盘算着,梅园一片寂静,等待着事态的发展。这时候,宣恒毅一行人才来到梅园。
晋阳王老王妃看到坐了一圈的安静的小哥儿们,望了一眼盛气凌人的霍可清,没猜出来发生了什么事。扫了一眼,又看到侧身坐着的、庄子竹身上那件大氅。
晋阳王老王妃:“……!”
别人认不出来,他是宣恒毅的叔母,这还能认不出来吗?这件大氅,分明是御用之物!是他亲眼见到太后娘娘塞给宣恒毅让宣恒毅冬天穿上的,只是宣恒毅不怕冷,就给太后请安时穿一穿,平时都没怎么见着。
宣恒毅和晋阳王老王妃来到以后,哥儿们又倒了一地,纷纷跪拜行礼,声音清脆。霍可清更是一行完礼,就像一只红蝴蝶扑向花朵一样,向着宣恒毅飞扑过去,在宣恒毅身前一米的地方站定,倒打一耙先发制人道:“皇帝表哥,叔母,请您们给我评评理,那位庄公子嚣张极了,明明都没上朝,却说他自己是三品官员,非得压着我让我行礼!”
说完,霍可清又压低了声音,对宣恒毅小声抱怨道:“我从来都没让其他哥儿给我行礼呢,就他嚣张,仗势欺人。”
宣恒毅:“……”
他倒是很想庄子竹仗势欺人一下,那他就可以送出皇后之位了啊!而且,谁说庄子竹仗势欺人,宣恒毅都是不信的。
要知道,要是庄子竹早几个月没有拒绝宣恒毅,那早几个月,庄子竹早就是皇后,能受人朝拜了,哪里轮的上霍可清瞎抱怨!哪里有霍可清表达委屈的时候?
想到这里,宣恒毅的脸都黑了,对霍可清冷冷地说道:“你本就该向他行礼。虽然他不上朝,可依然是朕的朝廷重臣,岂能被你如此非议!”
霍可清被吓退了两步,仿佛被雷鸣惊着了。但见宣恒毅冷淡得可怕,不敢再上诉,只得抿着嘴唇,向庄子竹走了过去。
庄子竹微笑着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道:“霍乡君一见面就及时提醒我要行礼,还提出让身边的小厮春梅来教导我章国的礼仪,必定是懂礼之人,请吧。”
音量不大不小,恰好让宣恒毅能听得见。
宣恒毅的脸色黑如墨汁,转头吩咐李顺,让先前决定赏赐霍家的圣旨先留着不发。那边霍可清满脸屈辱地对庄子竹行了屈膝礼也无补于事。庄子竹受了全礼,没有回礼,也没有情绪波动。
不就行礼吗?一切按礼法来,霍可清和那白迅康一见面就针对他是怎么回事。
老王妃也觉得这就是小事一桩,都不值得谈起的,只是打了圆场,把哥儿们都请到宴会上去。又亲热地拉着庄子竹的手,拉着庄子竹撩家常,说一见如故。又赞叹庄子竹身上的大氅穿得非常厚实,保暖,老人家也得穿厚实才行,还赏了庄子竹一块紫玉玉佩,请庄子竹明天也来府上聊天。
老王妃这突如其来的亲近,让穿越以来从未受过长辈关怀的庄子竹都差点招架不住,直到宴会开始了,庄子竹才能坐回座位,和其他哥儿们坐在一起。
庄子竹也奇怪了,要说一见如故,那他刚进门时也拜会了老王妃,没见老王妃对他亲近。现在老王妃突然的态度转变,在宣恒毅来了之后,也在他让霍可清行礼之后。
难道老王妃见他让长公主的孙子霍乡君难过了,才故意亲近他保他?
席上,有一部分哥儿们见到老王妃与庄子竹亲近,都暗恨起来。
他们今天珠花金钗盛装打扮是为了什么,不就为了入老王妃的眼,给太后推荐一二吗!偏偏庄子竹粉黛未施,都是三品大员与皇帝亲厚非常了,现在又与老王妃相谈甚欢!连霍可清都得向他屈膝行礼,风头无俩,还给不给别人机会了?
宴席还没散去,霍可清找到了自己的母父,向小声诉苦起来:“那个庄子竹太嚣张了,他居然是三品官员,让我行礼!他的父亲只是亡国之君,被皇帝表哥软禁着;他母父又不知去哪了,来到章国,他无半点亲戚,只是孤身一人,区区一个亡国王子让我行礼,让母父给我的玉镯都碎掉了,凭什么?”
霍夫人皱眉道:“你的玉镯被他摔了?他怎么敢?不知道你是长公主的孙子吗?”
霍可清没说玉镯是自己给不小心拍碎的,只是说道:“玉镯碎了是小事,那庄子竹明知道我是长公主孙子,是霍家的子孙,能这样欺负我,分明没有把皇族放在眼内。”
霍夫人安抚道:“这事我知道了,你别为了跟他对上而失了身份。”
霍可清向前厅扫了一眼,沮丧地说道:“知道了。”
……
霍可清那边在向母父告状,庄子竹这边则言笑晏晏。原因是,今天特地补妆的梁雅意,还涂了红红的口脂,进食时只能用袖子掩盖住,张开血盘大口,庄子竹哭笑不得地望着他,都要怀疑他把下巴都几乎要掉了。
庄子竹问道:“你可以把口脂先抹掉,吃完了再涂,或像文清那样只吃小口能吃的食物。”
梁雅意苦恼道:“被坑了,画了妆,口脂抹掉的话不好看。下次我再也不画妆了,想吃个猪手这么困难。”
张文清掩嘴笑:“看见对面的宋老夫人了吗?你还吃什么猪手呀,要仪态。”
梁雅意瞪了他一眼,眼珠瞪得像铜铃这么大,抱怨道:“都是你,说会见到人,结果他们都在前厅,根本不来后院。”
张文清“哎”了一声,小声道:“你别怒,被宋老夫人看到了多不好。而且,你以为今天哥儿们打扮是给谁看的,是给未来的婆婆看的嘛!等冬猎,你不画妆都能一起骑马了。”
庄子竹问道:“什么时候冬猎?”
张文清想了想,回答说:“大概半个月之后吧?按照往年的经验,都在春节前半个月举行。”
庄子竹:“……”
那宣恒毅以冬猎引他十天前就回京,是不是太早了点。
一直到宴会结束,庄子竹在席上见的都是哥儿夫人们,没见着身在前厅的宣恒毅。散席以后,庄子竹披着大氅等马车。来王府的时候,庄子竹是跟张文清、梁雅意他们一起来的,可是离开时,张文清和梁雅意都说家里有事,需要跟着他们母父回去。
庄子竹想着自己要孤身一人回去了,可是等到马车,当他撩开车帘,却在马车之中看到熟悉的身影。宣恒毅不知在什么时候就换上了便服,大大咧咧地坐在庄子竹的马车之中。
宣恒毅向庄子竹伸出手,把庄子竹拉上马车,又把手收回袖子里,说道:“十天不见,子竹又瘦了。”
庄子竹上了马车,接过墨书递过来的暖手炉,无奈道:“哪里呢,这是长高了。而且皇上的大氅比较宽大,才显得我脸小。”
说着,庄子竹要把大氅脱下来,还给宣恒毅。宣恒毅拒绝了,说道:“不用急着还我,京城的天气不同南边,子竹今天穿得太单薄了。”
好吧,有一种冷,是皇帝觉得你冷。
把棉被一样的大氅盖身上,别说还真挺舒服的。可庄子竹见宣恒毅穿得比他还要单薄,白衣服帖地贴着宣恒毅的胸膛,甚至能看出一点厚实的轮廓。庄子竹裹了裹宣恒毅给他的大氅,问道:“可是陛下把大氅给了我,陛下冷不冷呢?”
宣恒毅刚想说他身强力壮一点都不冷,可话到嘴边,就变成了:“是有一点冷,子竹有别的衣物吗?”
庄子竹从脚下拿出一块小垫子,递给宣恒毅,让宣恒毅放在膝盖上保暖,又拿出今天早上备下的带着小毛球的雪披,说道:“我有这件了,大氅就还给陛下吧。”
宣恒毅盯着那件淡紫色的雪披,睫毛动了动,立即伸手接过,说道:“子竹比我更需要大氅,我穿子竹这件就行了。”
说罢,宣恒毅还直接披上了。淡紫色的雪披盖在宣恒毅的白衣上,颜色和谐。而胸膛处垂下的两颗小毛球,又给宣恒毅收敛不住的威严和刚毅添了三分萌感。
庄子竹看着,虽然把宣恒毅当朋友,可是这世界男人和哥儿能成亲,于是隐隐觉得两人互换衣服穿有点不对。可宣恒毅穿上以后有点可爱了,庄子竹扫了几眼,又不舍得宣恒毅把他的雪披脱下来,甚至想象出要是宣恒毅头戴两颗白色绒毛球的话,会是什么样。
止住止住,这是大不敬了!
宣恒毅见庄子竹的视线在他的脸上身上驻留了一会儿,便询问道:“子竹可觉得朕今天比以前有什么不同?”
“白了,”十天没见,宣恒毅跟之前是有了很大的对比,庄子竹又仔细看了看,说道:“陛下最近休息得不错,眼袋没了,人也精神许多。”
宣恒毅矜持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日给你府上送去的美容养颜膏,可有用?”
怎么他们话题转向美容养颜了去了?不过,庄子竹还是感谢道:“有,马车抽屉上也有两盒,冬天脸上有点干,陛下送的正好用上,谢谢陛下了。”
说着说着,马车在从晋阳王府排队驶出,却被霍家的车队给截住了。一位霍家的老管事到了庄子竹的马车之前,恭敬地行了礼,说道:“我家主子,礼部员外郎霍大人,昌乐县主请庄大人到府中一聚。”
本来马上上没人的话,庄子竹也不一定会答应去,姓霍一听就知道与霍可清有着什么关系。更何况,现在马车上还藏着个野男人,庄子竹更不可能会去了。
于是,庄子竹就让墨书传话说:“我家主子今天有事,而且与礼部员外郎霍大人、昌乐县主都素未谋面,还请霍大人送来请帖,商定日期。”
墨书扔下这句话,就让马夫改道离开了。宣恒毅用手指敲了敲膝盖,又摸了摸下巴,说道:“看来朕封给子竹的官位还不够高。”
庄子竹则笑道:“那陛下要给我封什么?总不可能给我封三公丞相吧?我觉得现在职位刚刚好,我是陛下的人,陛下爱护臣子,那谁也欺负不到我头上去。”
宣恒毅被那句“陛下的人”弄得身心舒畅,乘着庄子竹的顺风车一路回到皇宫,批阅奏折时,心情还是轻快的。而且庄子竹忘记了把盖在宣恒毅身上的雪披给收回去,宣恒毅就这么一路穿着回宫,手指拨弄着垂在胸膛前的毛绒球,心情更轻快了,甚至连晚上睡觉,也把雪披盖在身上。
而庄子竹回到府上,让人把宣恒毅的大氅洗好,准备晾干了就给还回去。晚上,庄子竹做梦时,还能闻到那件大氅带有的,熟悉的气味,盖着被子,就好像宣恒毅张开双臂拥抱他一样。把庄子竹半夜惊醒了,去洗了个冰水澡冷静了一下。
怪他这么多年小单身Gay,来到这个男人和哥儿能够成亲的世界,是时候找个好人摆脱单身了吧?
第二天,庄子竹受邀到晋阳王府上去,这天霍家果然派请帖来请,但当霍家的下人来到的时候,庄子竹早就出门了,霍家下人扑了个空。
老王妃约在暖房里看戏班演戏,带着他的小孙子,邀请庄子竹赏雪观梅。一同被邀请的,有长公主、衡阳王老王妃、以及世子妃的表兄弟刘礼泉、还有其他夫人和适婚的哥儿们。
晋阳王老王妃一见庄子竹过去,把庄子竹介绍给长公主和衡阳王老王妃。大长公主是先皇的姑母,地位超然,气度威严,庄子竹甚至能从他的身上看出几分宣恒毅的样子;衡阳王老王妃则是晋阳王老王妃的闺中密友。
庄子竹一一对他们行了礼,衡阳王老王妃赏了庄子竹一支头钗当见面礼,用礼盒装着,一看就是有备而来了。而大长公主则没这么亲热,只是撩起了眼皮,打量着庄子竹。
晋阳王老王妃道:“昨天可清和子竹有些误会,都是我老了没主持好,长公主可别往心里去。连累到可清被皇上训了一顿,是我的不是。可清回去以后没有哭鼻子吧?”
长公主赏了庄子竹一块玉佩当见面礼,平静道:“可清被皇上训了,自然是他的过失,怪不到别人头上。而且小辈的小事,我没精力管这么多。”
晋阳王老王妃笑道:“长公主说得对,可不就是小事一桩嘛!子竹过来,来这边坐着,别紧张,好好看戏啊。”
“好,谢谢您了。”庄子竹哪里看不出来晋阳王老王妃特意把长公主请来,给他当和事佬?庄子竹身上没有什么可图的,晋阳王老王妃这样帮他,庄子竹一时还报答不到什么,暂时只有看戏,认真听老王妃在聊什么。
晋阳王老王妃一边吃花生米,一边跟庄子竹聊了起来:“听闻陛下给你赐了官宅,整座府里就你一个主人吗?你的父亲兄弟有没有和你一起同住?”
戏班唱戏的音量差点把老王妃的声音给盖住了,庄子竹提起耳朵认真听了,才回答道:“就我一个人,父亲与五弟六弟在京外的别庄,可舒坦了。上次我去探望他,他在看戏,还有五六个人帮他按摩肩部手脚。说起来,这得感谢皇上,能让我父亲安享晚年,舒服过日。”
庄子竹表面在感谢,心里——呵呵了。
晋阳王老王妃这时候不清楚内情,抓住机会就对宣恒毅一顿猛夸,说道:“对的,我那皇帝侄子呀,战果磊磊,外面都传他凶暴,其实呀,可仁慈了。对太后娘娘、对我们这些叔母也可孝顺了,就昨天,一下朝就来看我们,朝服都没换。”
庄子竹微笑。
晋阳王老王妃又问道:“那你一个人在府上,可会闷着了?人呀,还是成家的好,今天的戏班就是世子妃给我请来的,多孝顺的孩子。哎,小孙子也醒了,给你抱一抱。”
奶父听了,把晋阳王的小孙子给捧了过来,庄子竹小心接过,一手托着他的屁屁,一手托着他的后脑,不敢怠慢。晋阳王老王妃微笑着看着他,问道:“怎么样,我家小孙子可爱吗?”
“可爱,可爱极了。”一旁的衡阳王老王妃抢答说:“没想到是你比我先有了长孙,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媳妇都还没找呢。”
晋阳王老王妃笑道:“我儿子比儿子大许多嘛。”
在他们老闺蜜之间聊天的时候,庄子竹低头看着怀里软软的小婴儿,眼睛大大的,正在好奇地看着他,还握着小拳头,把小拳头放进嘴里含`着。庄子竹用两根手指就能把小婴儿的拳头从嘴里拎出来,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这世界,男人还真能生孩子。
尽管弥补了现代不能男男生子的遗憾,只是,他现在的性别是哥儿,生孩子的时候会跟女生一样受痛吗?
这是庄子竹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事。不过,现在连男人都没有,他还是单身,想这种事也太远了一点。
晋阳王老王妃戳了戳自家孙子的脸,问道:“怎么样,可爱吗?”
“可爱,又乖巧,不哭不闹的。”庄子竹把晋阳王老王妃的小孙子捧给他,晋阳王老王妃接了过来逗弄了好一会儿,笑得想一朵花似的,满足的心情溢于言表。
晋阳王老王妃玩了好一会儿,才让奶父把小孙子送回去休息了。晋阳王老王妃展现了小孩子的可爱,又向庄子竹问道:“既然可爱,那可以自己生一个。子竹刚来章国,有没有哪位心仪郎君?”
庄子竹愣了一下,有点晋阳王老王妃想要给他说媒的预感,当下回答说:“还没,我年纪还小,这事不急,暂时没想到这一层。”
“多大了?”晋阳王老王妃问道。
庄子竹回答说:“才十五。”
“这么大了!”衡阳王老王妃说道:“一般来说,十三就定亲了,物色人选,十五就能成亲了。要是拖到十七十八,那可是老哥儿了。你一个人,没有父母跟在身边,这事没人替你谋划,我看着都替你着急,这样吧,这事交给我们,我们帮你物色物色人选。说,你心仪的是怎么样的人?”
一旁的长公主吃了几颗花生米,转头看了看特别热情的衡阳王老王妃和晋阳王老王妃,稍稍皱眉,又转过头去,关注看戏。
庄子竹谢过他们的好意,只说自己暂时没有成亲的打算,如果有需要的话,会请他们帮忙的。
晋阳王老王妃这就急了,有点不能理解庄子竹的想法,却说道:“你呀,虽然是官身,可身边却没有什么人帮衬,万一遇到什么事,你一个人独力难支啊。你想一想,要是成了婚,可不就有夫家帮衬了吗?”
衡阳王老王妃也劝道:“而且总不能一辈子不成婚吧?以后看着朋友们儿孙绕膝,而你孤独一人,这得多凄凉,老了也没有儿孙照顾。所以,还是早看人选好。”
庄子竹点头应了,觉得他们说得有点道理,不过,庄子竹却想到另外一方面去。
他卖画的钱都能活几辈子了,老了不怕没有下人照顾。只是,坐吃金山银山,难保有一天被吃空的时候,应该及早发家致富,然后养几条帅气的小狼狗,老了就换小奶狗,啊,多美的生活!何必执着于夫家,被夫家捆一辈子?要是遇到不好的人,离婚可没现代那么容易。
晋阳王老王妃还以为把庄子竹说服了,问道:“所以,子竹理想中的是怎样的夫君呢?是长相威严,身材魁梧的?”
庄子竹点头,长相威严的小狼狗要一条。
“还是喜欢长相清俊,文质彬彬的?”
庄子竹也点头,文质彬彬的小奶狗加一条。
晋阳王老王妃被弄懵了,问道:“两种都喜欢,那究竟是怎样的?相貌清俊,又体格魁梧的?”
庄子竹又点头,童颜巨,嗯,再一条。
不需要像宣恒毅的后宫那样多姿多彩,他养个十条八条的就够了。
晋阳王老王妃得了答案,心里有些担忧。他那皇帝侄子,体格长年练武,是属于高大魁梧的那一挂,可相貌嘛——
英俊是英俊,就是太过于硬朗了,没有丝毫的清秀感。按这标准,光看脸,宣恒毅不是庄子竹喜欢的类型,宣恒毅的弟弟宣恒柏就长相清秀,可能是庄子竹会喜欢的。
晋阳王老王妃在心里叹了口气,又说道:“外貌要求我知道了,那身份、性格呢?”
庄子竹回答道:“无权无势无钱都没关系,顺着我就好。”小狗嘛,哪能不听主人的话呢。
晋阳王老王妃:“……”
这媒人真难做,虽说他那皇帝侄子难得对谁能这么上心,可是,习惯被万人顺从着的皇帝,被称之为暴君的皇帝,怎么和一个要求别人顺着他的哥儿在一起?到时候一方委屈,一方受气,肯定不谐。
庄子竹认真地对热心帮忙的晋阳王老王妃说道:“要是没有就没有了,子竹一个人也习惯了,谢谢王妃,不必劳烦王妃费心了。”
晋阳王老王妃有点心累,虚弱地笑道:“哥儿们都想找有权有势的夫君,子竹特立独行,真让人刮目相看。”
长公主此时瞥了他们一眼,冷淡道:“你们热心个什么,或许别人早就心有所属,怪你们毁了前程呢。谈这么久,安静看戏不行。”
晋阳王老王妃没向不清楚情况的长公主解释误会,继续看戏。等到戏班散场,晋阳王老王妃进宫觐见太后,请安问好,恰好宣恒毅在太后处用午膳,晋阳王老王妃也不向太后隐瞒了,直接把庄子竹对夫君的要求转告给宣恒毅听。
宣恒毅赞道:“子竹就是这样淡泊名利的人,连择夫婿也是如此,真让人发愁。”
这下连太后也好奇起来了:“毅儿心仪的人选,真是那亡国王子?今日可清同他母父进宫,还诉状他无礼呢。”
晋阳王老王妃问道:“我看子竹谦逊有礼,长公主也被我邀请都府上,给子竹送见面礼了,怎么昌乐县主和可清进宫诉状了?”
宣恒毅皱了皱眉,没说话。
太后则笑道:“可清有些骄纵了。毅儿心仪之人品貌如何,哀家也有些好奇。不若三日后在宫里举办赏梅宴,邀请哥儿们来赏梅作诗罢。”
……
太后的请帖派到各家各府里去,霍可清当然也收到了。
连着被庄子竹拒绝两次,一次马路上邀请庄子竹,庄子竹没去;另一次,庄子竹借口去了晋阳王王府上,也没受邀,霍可清的母父昌平县主都气笑了,捏紧了请帖,命人准备好进宫的服装,势要给庄子竹一点好看的。
庄子竹当然也收到了请帖,不过,庄子竹把宫宴当时平成宴会看到,复习了一下进宫的礼仪,就出门看田地去了。
金银珠宝放在府里没什么用,不如用来买田。最好能像郭鹤鸣尚书那样,能买个温泉山庄,这样可以在温泉旁边试种瓜果,冬天也能有新鲜水果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