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天空城数百里外的地方,一只巨大的蟾蜍正在愤怒的向着天空城方向爬来。
它的速度并不快,这只巨大的蟾蜍因为身躯过于巨大的缘故,已经没有了跳跃的能力,只能用爬的,而它的每一次抬步都是百丈之遥。
于是远远的就看到这只大蟾蜍轰隆轰隆的一步步走过来,所到之处,山崩地裂。
什么城池,大山,在荒兽的面前根本什么都不是。
它就那么一路过去,有什么碍事的也都直接铲平了。
大地在它的脚下颤抖,高山在它的面前呻吟,就连天空都弥漫着它的气象,那无尽的毒云席卷而来,让整个天际都变得毒云弥漫。
如果不考虑种族问题,苏沉无疑是干了一件大大的缺德事。
他让羽族地面上的这一片世界都为之崩坏,在荒兽的暴力下惨遭蹂躏,无数羽族百姓因此失去家园流离失所,踏上逃亡路程,更有一些反应慢的,直接死在了荒兽侵袭下,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
然而这就是战争!
战争没有容情之所。
苏沉知道羽族对人族做过什么,在条件许可的情况下,他们所对人族干过的令人发指的事一点也少。
不说别的,单是那个被他顶替的翠羽空痕,他就没干过什么好事。
为什么他会被人族抓住?
还不是因为他在人族边境烧杀掳掠。
但是苏沉没有因此质问他半句。
当年考入潜龙院后,苏沉曾游历各地一段时间。那些惨痛,黑暗,难以启齿的肮脏与龌龊,他早就见过,识过。
无意义去重复敌人的罪恶,看淡看木了这一切的苏沉,对事物的衡量方式在某些方面也可以是很简单的。比如——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所以对暴族如此,对羽族也是一样,苏沉不会有任何怜悯之心。
某些方面,当他立志人族崛起的时候,就已经意味着要铲除,打压,打击,甚至于是消灭其他种族了。
若非如此,谈何崛起?
和平崛起这种话,终究是用来喊喊的,不经历一场血搏血肉搏肉的惨烈杀戮,谁会给你崛起的机会?
所以,有机会对付敌人而不去做,那才是最大的残忍,是愧对自身种族的。
至少苏沉是这么认为的。
远处天空中,一个又一个的化身就这样飞过来,不断的用雷电轰击着万毒蟾蜍,引诱着它向天空城方向进发,完全不在乎被万毒蟾蜍愤怒的反击消灭。
打到后来,化身已经不需要主动攻击,只要看到是这只不断向自己挑衅偏又杀不死的小虫子,万毒蟾蜍就会自发的追上来,留下的它那庞大的身躯在地面夷过后的长长痕迹,仿佛一条巨沟,拉过漫长的地面。
这时远处飞过来一队羽族,见到此景,气得肺都要炸了。
同时扑向苏沉化身,漫天飞矢落下。
苏沉化身也不在意,甚至不躲闪,就这么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对着万毒蟾蜍做了个手势,指指后方,又指指自己,大声道:“我在那边等你!”
虽然只是一句普通的羽族语言,苏沉发声时却使用了心灵沟通这个七环奥术。
当初苏沉是通过生命原烛提升自身才得以使用这个奥术,现在一个化身就已经可以施展。
在心灵沟通的影响下,苏沉这一句话已经为万毒蟾蜍明了其意。
“吼!”
它发出愤怒的吼叫。
巨大的舌头如天之柱般飞来。
这一次苏沉没有闪避,化身被击了个正着,当场破碎。
但是万毒蟾蜍知道,这只狡猾的蚊子没有死。
他正在前方等着自己。
它发出愤怒的吼叫,全力向着前方赶去,至于那一队羽族,它连看都不看。
蚊子,统统只是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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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城,永昼宫。
永昼宫是天空城建成之后就存在的云霄王宫,在上万年的发展史中,也曾经历过数起数落,多次重建,但是名字一直没有变过。
它一生经历的最危险的时刻也许就是永夜流光陛下上位的时刻。
有阿谀者向陛下进言,说永昼与永夜含义相悖,不利于陛下,恐有克主之相,再加上王宫是先王所居,不若拆掉重建。
还好永夜流光没有同意这事。
永夜家族之所以命为永夜,是因为永夜家族早年是刺客家族,最擅长的就是隐于黑暗中突击。
羽族是不擅长刺杀之道的,他们是高高在上的鸟儿,喜欢飞向在天空之中,猛士,刺客,这些都与他们无缘。但是为了弥补云霄国度战力的需求,减少短板,云霄国度不得不得想尽办法发展一些自己不擅长的职业。无羽者就是如此,永夜者也是如此。
永夜家族因此而得名。
如果没有永夜家族的自我牺牲,甘于黑暗,又如何来云霄永昼,康宁盛世?
所以永夜与永昼并非相悖,而是相谐相融,互为一体。
永夜王入主永昼宫,代表的是昼夜轮转,阴阳协调,此乃大吉之相。
至于说王宫破旧,这是好事。
如今羽族诸敌环伺,还远未到享受的时候,永夜王当率先自律,砥砺刻苦,以奉天下。
就这么着,永昼宫得以保住,永夜王的名声也从这里开始传扬开来,其第一个名头就是廉洁奉公。
在其掌政后的数千年岁月里,这位永夜王又先后得到了睿智,英明,强大以及残忍等诸多评价,每一次评价的背后,都意味着一场甚至数场巨大的考验。
今天,这位集无数“伟大”于一身的永夜王,又一次站在了历史的转折点上。
永昼宫,永夜流光静静的坐在他的王座上。
这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矮小的老者,他貌不惊人,皮肤还有些黑——这是永夜家族成员的特色。
在他侧翼下方坐着的就是幽梦华莲以及她的大主教们。
永夜流光这刻正以手托腮沉思着,王庭上下却是吵成了一片。
“不惜一切代价,抓到翠羽空痕!”
“对,还有翠羽家族,他们也要承担责任!”
“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对付万毒蟾蜍!”
“我支持与克雷西达合作。”
“与命运之手合作?你还要不要我羽族威严了?那可是奥族余孽。”
“暴族与奥族也有过合作。”
“不要拿我高贵羽族与那些野蛮种族相提并论。”
“不要吵了,万毒蟾蜍正在过来,我看大家还是先退避一下为好。”
“你这是想临战逃脱?”
“这怎么叫逃脱呢?天空城可以挡住万毒蟾蜍,但是挡不住毒啊。你们又不肯和克雷西达合作,那还能怎么办?”
“我有个主意。”
“什么?”
“不如我们把万毒蟾蜍引到人族境地去。”
“我呸,什么馊主意。人族离此地天长地远,等引到那里,荒兽也差不多自己要死掉了。咱们不是祸水东流,而是给人送宝。”
“再说还会破坏沿途我族无数城市。东境可不是西南之境,这里重镇众多,有些城市可毁不得啊!”
议论声争吵声此起彼伏,但是相比暴族庭议时动辄骂娘,随随便便就能决斗定政策的风格而言,羽族显然要斯文得多,即便是争论也大多文质彬彬,鲜少羽身攻击。
当然,在羽族看来,这其实已经是颇不斯文的事了。
就在这时,永夜流光突然咳嗽了一声,抬起手,做了个停止手势。
庭上立刻安静下来。
这是永夜王的威严,也是永夜王的习惯。
永夜王没发话,大家可以随随便争、随便吵,永夜王一旦开口,大家就最好听着。
永夜流光环视了一下庭下官员,这才道:“谁能告诉我,翠羽空痕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话一出,大家都沉默了。
这的确是个问题。
翠羽空痕不管怎么说也是羽族,他就算是在家族,在国家,受了再大的委屈,也没有理由把复仇的矛头对准整个云霄国度,整个羽族。
永夜流光已看向幽梦华莲:“冕下见过翠羽空痕,怎么看待此羽?”
幽梦华莲没想到这个时候,永夜流光不问羽族当如何自处,反而问起了翠羽空痕,也是微感愕然。
想了想,才说:“我和他只是说了几句话,时间尚短,不能轻易断言。但可知的是,此獠胆大心细,能够站在我面前侃侃放言,丝毫不乱,的确非一般羽族所能比。”
永夜流光却不关心这个,只是道:“所以当时的他很清醒,很冷静,对吗?”
“是的。”幽梦华莲点头。
当然是清醒冷静的了,否则又如何能骗过幽梦华莲。
永夜流光已道:“也就是说,他并没有疯。他的头脑很清晰,心思敏锐,智慧超群,胆大心细,更敢于冒险,如此方能骗过教宗,盗走神物。”
听到这话,幽梦华莲也有些反应过来了:“你的意思是……”
永夜流光便叹了口气:“一名羽族,没有疯,却如此疯狂的对付羽族,这不合情理。翠羽空痕在人族受了委屈,是我羽族把他换了回来,羽族没有对不起他。或许翠羽家族因他的遭遇而鄙视他,可他要发疯,也该是对着翠羽家族,对着人族,而不该是对着整个云霄国度。最重要的是,有着如此鲜明毁灭心理的人,通常也有着极度的自毁倾向,是不会对财富宝物感兴趣的。因为在对方的心里,其所要毁灭的一切,也包括了自己。可翠羽空痕显然不是如此。他很清醒……行事有目的,仇恨无动机,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众羽愕然,面面相觑。
有大主教问:“陛下的意思是?”
永夜流光答:“我怀疑他不是翠羽空痕。”
“可克雷西达已经证明了他羽翼为真。”幽梦华莲道。
永夜流光轻轻摇头:“克雷西达只是证明了他有羽翼,却不能证明他是翠羽空痕。而有羽翼的,也未必就是羽族,也可以是有翼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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