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 “闺女啊, 你先喝汤, 炜业昨天带回来的,今早上一大早就给收拾着炖上了。也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就走了,这段时间工作忙。”郎菊南吃过了,但还是陪在餐桌上, 看闺女夹菜伸胳膊,菜盘子往前推了推。
冬天青菜少见, 浅盘子里就那么一坨小油菜, 郎月红吃着好。她的饭就是孕妇饭,每一顿有汤有菜, 搁现在就是豪华版高定。她自己身体不是很好,小时候没爹磕磕绊绊地,现在怀孕了全家好东西全紧着一个人吃。
“这汤好喝, 我喝完了还得喝一碗, 今天天冷,外面这雪怎么也得一天了。”郎月红吃着热饭感觉好了不少,她挺知足的, 也是经过苦日子的人。
“是呢,这雪鹅毛一样, 少见的大, 过两天还不知道怎么冷呢。你自己多穿点, 屋里火炉子我给你烧的热热的。”郎菊南看了看汤下去大半碗, 觉得心里踏实, 能吃是福。至于吃的胖了不好生这样的事不存在的, 也不看看什么年景,吃个八分饱也算是幸福了。
她这辈子统共这么一个姑娘,可不就盼着她好。生的年代不好,小时候跟着没少受委屈,结婚了还带着妈一起,这份心意没少被人说嘴。郎菊南这辈子啊,就盼着她姑娘好,她姑娘好了她就觉得挺有活头,赶明儿生个外孙子更有活头了。
外面小孩早就闹开了,一群小子平常就闹,现在下雪了更来劲,活像天老爷给御赐的礼物一样。大的带小的,姐姐拖拉着妹妹,高矮参差,但绝对一大串,这年头谁家孩子不是四五个呢。
郎月红听着就想着出去看看,看她妈在厨房刷碗也没吱声,自己带上帽子围着围巾就出去了。不远就看着一窝孩子在那堆雪人,家门口的雪一早就有人收拾了,路上的雪也给扫出一条小道来,她不往孩子那边凑,就想沿着扫出来的小路走走。
雪花还是乌压压的飘,郎月红伸手就能落上好几片,那形状那个头绝对是往年不能比的。她就伸着手看,看着雪花一点点在手心里化成水。
她昨晚梦到她爸了,她爸领着她在雪地里走,那雪比这还大,一走就是一个深脚印。
梦醒了连她爸啥样都不记得了,她就没见过她爸,小时候还梦见自己有爸爸。这梦不太寻常,她也不好跟她妈说,她妈基本上不提她爸。
正寻思着是不是托梦跟她说下大雪呢,结果脚下台阶没踩稳,一个出溜就给摔了。那台阶也不多,三四阶,一般人冬天穿的厚摔了也没事,可是一个孕妇说不好。
郎月红没来得及护住肚子,就那么直接摔在台阶上了,肚子正好磕在楞上。“来人,快来人啊。”抱着肚子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她感觉下面有东西往外流,吓得感觉不到疼了,也不敢动。
雪落到手上,她突然想到他爸牵着她走在雪地里,不敢深想下去,要完!
那边一群孩子堆雪人,宋志国是老大,这一片的孩子王,眼瞅着最后一个雪团子堆上去,自己在那抠眼睛。抠完眼睛觉得不满意,指使老二宋志泰去拿俩玻璃球。又去抠嘴巴,看着老三宋志民在边上抿着嘴笑,又去让老三去偷他妈的口红。
“大哥,别糟践口红了,这得用红纸,家里买的对联不还没贴,剪一溜下来保管没事。”老三鬼精鬼精地,那口红她妈一年用不了三回,一回还得是过年用。这要是他妈发现了,除了老小哥三个一顿好打跑不了。
“也行,你快去快回,等着用呢。”老大不管口红还是红纸,能上色就行,他马大哈地不管这些,挥挥手很大气。
老二早就跑没影了,在家不知道怎么翻箱倒柜。老三性子慢,跑了两步一瞥眼就看到郎月红给摔下去了。
唬得他一愣,扭头就喊“大哥,快去喊人来,月红姨给摔了。”说完就赶紧去台阶那,他一个半大小子其实扶不起来,也不敢使劲拉,血印出来了,身子底下就是一片暗红,很显眼。
把棉袄一脱,就给盖在郎月红肚子上了,眼巴巴地看着人来了没有。
他大哥那边全是童子军,别的不行,腿脚麻利嘴利索。等郎菊南跑过去,街坊邻居差不多也都出来搭把手了,大院里有军车,等人上了车那边黄炜业也接到电话了。
宋老三看着人抬上了车,把自己棉袄捡起来抖抖雪穿上,这才觉得冷。身上急出了一身汗,听着身边的人说孩子够呛能活成,大人没事就算天老爷行好了。
“妈,我觉得活不成了,昨晚我梦到我爸来接我。”郎月红一手拉着她妈,一只手捂着肚子,脸上颜色已经不对了,“妈,你听我说,我得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以后陪着你。”
“你不孝啊,这样的话你敢说出来啊。”郎菊南就盯着闺女,一字一顿地“你爸没养过你一天,见都没见一面,凭啥带你走,瞎说。”
郎月红张了张嘴还想说,被一把捂住了,“闺女,你别说话,妈在这谁敢动你,我活撕了他,妈什么事没经过,妈在这阎王爷都得寻思几分。”
这话里话外一股狠劲,马丽在边上听了眼皮子一阵跳,这老太太不是一般人。她在郎月红另一边,看着还在往外渗的血,心里又是扑通扑通的。郎月红身体什么样大家都知道,就是生下来带着弱症的那种,不是特别厉害,但身体少有舒服的时候。
马丽看着一老一小,心里愁的慌,孩子活不活已经不在考虑范围内了,孩子妈没事也挺难。她给老宋家生了四个小子,加起来都没这个难。
合同拿出来一拍,客客气气地说,“老太太,您节哀,您看看家里还有个孙女,以后不得全靠您给撑着了。赶明儿给办一场白事,也算全了情分。”
孙哥打量了一下屋里人,今天没想闹大,医院里也不合适,现在承平的时候了,办事得漂亮,客客气气地讲究个道义。
“不过身后事咱得好好理一理,您家也不差钱,咱们合同上写的明明白白,这车可是得赔的啊。我们车行就靠这个吃饭了,这钱啊万八千的少不了不是。”
老太太觉得喘不上来,她刚死了儿子啊,还没等入土为安就来了横的混货,抱着孙女那眼泪就啪嗒啪嗒往下落。
“这不能啊,事儿不是这么办的,人都没了,我们还没找你们要钱,你们还想着坑我们。是不是看我们好欺负啊,讲不讲理了。”张淑珍看着合同上的签字就急了,没这个道理啊。
她这想法也没错,可是得看时代啊,而且人家合同上明明白白的,本身就是个不平等条约。
这事王奶奶比她明白,当初跟着丈夫做生意的铁娘子,弯弯道道见的多了。这事不过就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还有的耗呢,不能急着办了。
孙哥后面一群不是吃素的,变脸似的看着张淑珍,全不是善茬子,四九城里的老混子了,还真就能把张淑珍给治死。
孙哥脸上挂着假笑,觉得这家儿媳妇比不上老的那个,“您那,瞧着吧,这事儿您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得看合同啊。咱们守法奉公的,您虽是伤心,可是我们也得吃饭不是。”
“老太太您忙,不打扰您了,有什么事喊我们,一定给您搭把手。今儿就到这,先走一步了。”说完就带着人呼呼啦啦地走了,事儿办的体面,混混也要讲文化。
张淑珍真的是要疯了,万儿八千,怎么不去抢呢,这年头别说万元户,有个一千元你就是很有钱了。而且家里面的钱她根本拿不到,也就是能拿到王卫国的工资了。
公私合营之后,这些资本家是可以分红利的,王家以前可是面粉大王。现在这面粉厂就是他们家的。
王卫国就在里面当个中层管理,支配权肯定是没有了,已经被边缘化了。但是有红利可以拿,这笔钱是王奶奶领的,王卫国没有这个钱的。
等回了家,张淑珍娘家这边也过来了,朱巧梅进门见了闺女就开始哭,四十多岁的人了就在那里哭哭啼啼的,张淑珍也跟着哭。
老太太一万个看不上朱巧梅的,跌份,小家子气!难道不会说话嘛,我死了儿子我还没哭,你在那里哭自己女儿吗?
扭头就回了自己屋,孙女现在她不离眼,儿媳妇这样,她不指望守得住。但是孩子得留下,她给拉扯大,没爹没妈一样是个好孩子。
这就是大宅门,王奶奶是山西的,娘家是大户。比乔家大院差了点,做的是票号的买卖。晋商可是了不得,辉煌了五百年,老太太撑门户的时候,阎锡山还在山西呢。
朱巧梅哭了会,眼泪说收就收,奥斯卡都得给她提名的机会,这个人吧,特会装会矫情,全世界都欠她一座小金人啊。
“闺女啊,妈为你考虑好了,卫国你肯定不能给他守住啊,你还年轻,还这么漂亮。以后好日子多得是呢,孩子你肯定不能要,等过一段日子妈给你找个好的。”朱巧梅轻轻巧巧说了几句,她确实是全为她闺女考虑了。
张淑珍这时候没主意啊,她就听她妈的话,跟王卫国再深的感情,可是人没了。再加上早上闹得那一出,她怕自己被连累了,一分钱都不会拿出来的。
看着大姑娘不说话,朱巧梅知道是听进去了,旁边丈夫也跟着点点头。他们家三个女儿都特别听朱巧梅的话,就连丈夫张红旗也是。
“家里面的钱你得带走啊,虽然说孩子不带走,可是那是老王家的根了,孩子姓王不姓张。你现在没有工作,哪哪不得花钱啊,坐月子也得好好养。营养得跟上去,不然跟老了十几岁一样。”
朱巧梅这个人嘴上可会说了,心眼多得很,一般人玩不过她。装的可好了,可是会来事,把人哄得五迷三道的。
张淑珍结婚了之后就不工作了,她得享福啊。以前家里穷,孩子多养不过来,小小年纪就去了部队,长得漂亮进了文工团,可里面漂亮的海了去了。
再加上年纪到了,下面花骨朵一茬一茬的,再待下去也没意思了。所以遇上王卫国这样的也算是走运了,让不少人羡慕了。
“妈,我跟卫国是真的没什么钱了,卫国工资是高,可是家里开销也大啊。出了事真的是办个白事的钱都拿不出来。”张淑珍是真的穷,工资全给她不错,可是家里还有个老太太啊。
老太太自己有钱,面粉厂的红利也不少,可是还得问儿子要钱。我钱多是我自己的事,儿子养老娘天经地义,惯得你们脾气不养老。
张淑珍以前的工资全给她妈,结婚了嫁的好也要了不少彩礼。可是陪嫁真没多少,王卫国也不嫌弃,就是她婆婆也没说难听的,那点东西她看不上。
就是结婚了张淑珍也是挂娘家,每月的工资剩下的有多少给多少,她也不攒着。觉得娘家不容易,家里孩子多她妈还没工作。
朱巧梅也没想到会这样啊,真是大红灯笼高高挂,外面光亮里面空啊。晚上也不走了,说是陪陪女儿,撵着丈夫去给收拾东西。
张父就出去忙活了,因为是横死的,人不能多留,明天就得入土。赶巧了,跟黄家是一天。
王奶奶就在那安排,邻居也有来帮忙的,她指使起亲家来一点也不手软。那里面两个祸害不知道在做什么怪,看了一眼门帘子就冷笑着走了。
黄莺现在身上颜色全变过来了,就是有点小,比一般的孩子瘦小一些。家里费心费力养的好,所以一点也没生过病,真的是很费心思。
黄炜业下班回来都是先换衣服的,不洗手不抱孩子的。再加上一直在室内,也不哭不闹,所以特别省心。
孩子到现在黄炜业真的是出力,基本上晚上全是他给带着,早上起来他做饭,中午在食堂吃。但是晚上吧还是他回来做。
郎菊南家里给收拾的干干净净,尤其是小孩的衣服尿布都一点一点给弄,在家里就捣鼓这个,勤换勤洗。
她是真不爱干这个,她从小是姑奶奶,后来是公派留学生。就算嫁人了也是丈夫照顾得多,结果没想到丈夫死了。
所以说黄莺妈妈身体不好,是跟郎菊南有点关系的,不太注意,也不知道怎么带孩子,谁也不是一开始就是妈妈,一开始就知道怎么当一个好母亲的。
养尊处优惯了,可是还是得干啊,家里细菌多了,那不就容易生病嘛。
今天这是最后一天班了,明儿就得放年假了。他们家人丁凋零,啥东西也不用买,亲戚也没有,朋友几个人家也不往他们家来,没个当家的不方便。
他早上熬粥,馏了馒头,还炒了点白菜。郎菊南每顿饭要吃点菜的,不然馒头咽不下去。
还给蒸了一碗鸡蛋,那是黄莺吃的,每天基本上就靠着鸡蛋跟米汤活了,搞了一罐奶粉来,都晚上给冲着喝。
他先吃完上班,“妈,我先走了,碗放在盆里泡着就行,晚上我回来刷。”
“大闺女,爸爸走了,来招招手。”一边说着一边起来,他每天都跟黄莺逗两句再走。
黄莺特别给面子,咽下去嘴里的鸡蛋,招招手就行了。基本的礼仪教养,一般情况下她不给人难堪的,毕竟不是小孩,后世教育挺成功地。
“没事,你放心走吧,碗放在那里我就刷了,好好上班就行。”郎菊南觉女婿不容易,她自己刷碗洗漱都特别不方便,因为手上得凃东西,她保养得很好。
说白了,真的不是用来干活的。
黄炜业上班坐在那里,考虑请个人帮忙,说实话他老丈母娘什么情况他比较清楚,这一段时间累的不行。
他老婆还真就比丈母娘能干,人家也不是矫情,是真的没干过,也干不了。这样家里有个孩子,郎菊南就得天天在家里守着啊,出门都不行,这孩子一出门那脸就板着,回来吃饭就不张嘴,那意思是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