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
花解语试探出声,面前人却没有丝毫反应,反而薄唇凑到花解语耳根:“别动。”
两个字好似命令,令花解语僵住。
傅颜微微侧头,视线略过花解语,落在大殿顶梁柱上,上面一字排开三枚毒针,深深镶入梁柱中。
好在花解语躲的及时。
不知过了多久,估摸外面跟踪的人暂时不会再出手,傅颜这才放开面前人。
花解语整理好身上衣着,因不会武功,并不晓得刚刚发生什么。
好在她生性冷静,也知道傅颜的性格,并没有贸然开口训斥。
“太傅这是为何?”
傅颜干脆顺水推舟:“可曾有人说过,公主很美?”
“所以太傅刚刚是在调戏我吗?”
“食色性也。”点漆双眸内飞雪流转,却没有半丝情欲。
“我去为太傅找止血药。”
椅上傅颜见花解语远去,伸手将窗子微微欠开一道缝隙,令清幽的月关照射进来。
窗外树影之后,一道人影瞬间闪过,又消失无踪。
傅颜忖了村,将窗子阖上。
此刻花解语已经将药箱带来回来,里面瓶子杂乱无比,花解语挨个拿起来嗅了嗅,准确无误抓出止血药扒开瓶塞。
傅颜眸子略过一声诧异。
照例说花解语久居深宫,又不受皇上疼爱,不应该有机会学习到医术才对。
但经过最近一段时间观察,她却似乎琴棋书画略通,丝毫不像宫内长大的样子。
傅颜心中复杂。
因伤在腰上,花解语犹豫片刻,道了一声“得罪”在傅颜没有回应之前,俯身将袍子撕开。
“呲”一声,袍子裂开,里面伤口赫然暴露在眼前,一道剑伤,上面还有一奇怪类似梅花标记。
“这……”
傅颜伸手将梅花引挡住。
花解语不再多言,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为他清理伤口止血。
大概伤口太深,血流不止,花解语见傅颜坐姿不利于包扎,干脆将他微微按在椅子上。
一向平静如湖的眸子微微荡出一丝涟漪,很快又被他巧妙掩饰下去。
花解语没有什么顾忌,掌灯,跟着冰凉的指尖探进衣内。
昏黄的烛火将大殿照亮,将傅颜眉眼雕刻分明,身上衣裳半解,露出一片玉色,竟有别样风情。
那一瞬间,花解语生出一种亵渎了仙人的错觉。
他直直望着花解语,有些意味深长,后者忙于压下心中胡思乱想,没有怎么察觉。
曾经在将军府时,百里离因为身份原因经常受伤,花解语会亲自为他包扎,久而久之养成了习惯,以至于手法行云流水。
等她包扎完成之后,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不是百里离。
花解语眼底一瞬间失神被傅颜捕捉在眼底,后者薄唇噙笑。
“不知道公主竟然还有如此技艺。”
“没有,不过,年幼淘气所以经常受伤养成习惯罢了。”
“是吗?不过在下怎么听说公主小时便是乖巧懂事的?”
“但太傅,今夜何故受伤?”
竟然学会了调开注意力,来岔开话题。
傅颜倒也配合,没有再深究下去,不过对于花解语的发问,倒也神色自然。
正要开口时回应时,花解语却突然阻止了傅颜。
“不必了,我想人人都有难处,太傅如果不方便,也不必相告。”
傅颜翘起半边眉梢。
她倒聪明,知道有些事知道多了,可能对会有危险。
“我今日过来,原是有一事想请教太傅,不过情况似乎有些不大好,不如择日再来。”
傅颜也没有挽留的意思:“那公主一路小心。”
“自然。”
花解语没有多加逗留,出了大殿头也不回离去。
月华如练,穿过头顶枝桠投递到花解语身上,恍然看来,竟给人一种透明单薄的感觉。
花解语离开不多时,锁心殿便有一漆黑人影跃进来。
黑衣人窜到傅颜面前,一把扯下面前面纱,露出一张英俊容颜,不过眉梢一道浅淡的伤疤,令他整个人身上气质有些凌厉。
“你没事吧?”
说着便要伸手去查傅颜伤口,却被傅颜伸手拦住。
“无事,她完全是意外地搅进这件事来,不会害我的。”
“还留着?”
傅颜侧脸看向身边人:“阿厌,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嗜血了?”
“我是担心她暴露您的身份。”
“不,暂且留着或许有用。”
“她?一个文弱的女子,能有什么用处。”不屑,顿了顿又是满脸不解:“可刚刚那情形,您为什么不让我出手?”
“夫人那边放心不下我,这才派人来试探,一伤换来她暂时太平,也值得了。”
“原来如此,哦对了,童谣姑娘让我转告您,她很好。”
“嗯,这次你走前,另外再派人,平时照料下花解语。”
“原来您是想李代桃僵,我说刚刚怎么和她亲近了起来,呵呵,真是妙计,夫人那边为此,必然会将精力转到她身上来,而松懈对童姑娘。”
“阿厌,你话太多了。”
“可是如此,这对她会不会太不公平了些?”
“我会与她交换补偿的。”
阿厌到底不再多说什么,起身跃出窗外。
天上银月清冷,花解语原本找傅颜是想大概问下皇后那边的动作,谁料竟然碰上这等时。
傅颜受伤却没有找侍卫,可见应该是不可告人的秘辛,他在太子身边琐事繁多,也不乏有其他皇子想要断掉傅颜这臂膀的想法。
又或者,这太傅本身就有什么深藏的秘密。
花解语一时理不出头绪,只得闷头回到朝霞宫。
丫鬟莺儿就在殿门口等着,远远瞧见花解语身影,登时长出口气。
“公主,你总算回来了。”
“怎么了?”
“您出去没多时,我担心衣裳薄便带着披风去找你,结果路过御花园时,正巧听到皇后宫内两名宫女在说话。”
花解语心尖漏跳一拍:“怎么了?”
“我听那两个宫女的意思,大概是皇后想要为人说媒。你想想四公主刚嫁出去,现在宫里及笄的有几个?长公主将来必然是要成为皇后的,皇后哪有那么好心为旁人操心,如此细细算下来,这事恐怕……”
“因为没办法在宫里动我,所以想要将我送去宫外自生自灭吗?”
“公主,这可怎么办啊?您马上就要及笄了,又没有什么合适借口推脱,万一那下嫁对象是个老头,或者……”
“莺儿,你先回去休息吧。”
花解语打断莺儿,自己则转身回了大殿。
之前白日里心惊肉跳,此刻终于得到证实。
皇后那里果然等不下去了。
晚上简单洗漱,花解语知道自己现在处境艰难,应该先担心什么,但偏偏脑海不断闪过的,一直都是傅颜受伤的模样。
如今闭上眼睛,似乎还能感受到他低语声音回响在耳边。
一夜未眠。
因为莺儿打探消息回来,花解语担心如她所言,皇后急着报复自己,找一些窝囊废给自己嫁过去,心中一直忐忑难安。
这感觉一直持续到三日后,花解语终得到皇后的传唤。
中宫巍峨华丽,皇后一身凤袍坐在正位上,脸上笑容优容华贵。
“解语,你来了?”
皇后摆出一副大度模样,花解语也只好乖巧见礼,入座。
对面椅子空落落,之前按皇后所说,今日应该让自己与那下嫁的对象见一面,也算是格外的恩典。
但现在已经过了午时,对方依旧没有现身的意思,可见对这门婚事本身也不见得多满意。
花解语压着心中脾气,转头看向皇后,在她还没有来得及询问前,皇后像是为了显示自己大度,先道:“解语,你一定猜不到本宫为了你谋了怎样称心的夫婿。”
花解语心中气闷,面上浅笑依然:“多谢皇后美意,只是解语还没有及笄,这事恐怕……”
“不急,只是先定下来而已,举行婚礼可以推迟到年后。”
“可……”花解语还想多说什么推脱,谁料下一刻皇后忽然浅笑:“解语,百里离可是年少有为,难得的人才,你别辜负了本宫的美意啊。”
花解语前倾的身子顿时僵住,脑中嗡声响彻,听见那个名字的时候,好一会儿看不清周围景物。
身边莺儿意识到情况不对,伸手搀扶了花解语一下,后者手指死死攥着椅子扶手,须臾才能分辨周围景物。
“公主,您没事吧?”莺儿压低声音。
花解语挥手制止了莺儿说话,奈何皇后已经将两人的反应看在眼中,唇角含笑。
“怎么了?看解语这模样,莫非是觉得这夫婿太过满意?”
花解语深深呼吸:“最近身子可能受了寒,有些不争气。”
这句受寒令皇后的脸色有些难看,毕竟之前克扣花解语衣食的是长公主。
皇后冷哼一声,旋即端正了姿态:“这件事我已经问过贵妃意思了,你待会儿从本宫这里出去,也不必再去商量什么。”
中宫没有什么外人,皇后见花解语没有什么妥协的意思,干脆不再伪装,凤目含威。
花解语被之前的记忆就缠住,一时没有回应。
奈何这愣怔的神色看在皇后眼里,硬生生变成了不屑的味道。
“难道这个百里离你觉得不满意?”
“解语没有这个意思。”
“那何以是这副神色?”
“皇后娘娘许是忘了,解语身子不适。”
之前说这个借口不过推脱,到现在已经走到了这田地,也顾不得皇后如何想。
大殿龙涎香浓郁非常,原本应该显得华贵无比,此刻却缭绕在花解语身边,令她呼吸越来越沉闷,到后来觉得快要喘不上气来。
皇后也看出了花解语的脸色不大好,但一时也不晓得缘由,心中一声冷哼,笑花解语鬼点子多,此刻皇命难为,她也无法脱身。
意识到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皇后也不再问难,直接遣花解语回去休息。
出了中宫之后,花解语扶着莺儿的手臂,一步脚步匆匆。
原本是想要回到自己朝霞宫去,奈何半路路过御花园,脑海不受控制想到了那夜寂静的湖心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