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太医……”
这一次太医学乖了,就算是苏明月的情况稳定了下来,他们也不敢全部离开,留下了两个人在娇兰殿随时候着,其他人先行离开。此时留守在这里的两名太医一面庆幸自己等人的英明,一面拎着药箱快步进去。结果一看到床上苏明月的情况时便知道,这位月姑娘怕是内伤过重,又深受打击,所以要大病一场了。
太医们象征性请了安,便是快步上前为苏明月诊治,正如他们第一眼判断的那般,的确是打击过重心力交瘁之下病倒了而已。其中一人淡定的取了针扎在苏明月手背上,另外一人给巫子墨回话,“殿下不必担心,姑娘这是因为连日来受了伤却不曾好生休养,精神上又突然遭受接连打击,一时承受不住所以病倒罢了,不碍事的。”
苏明月被人用针扎醒,睁开眼时,眼底的阴冷冰寒让施针的太医手下一抖,一针扎下去失了力道,扎的苏明月“哎呀”一声叫了出来。
巫子墨垂眸一看,就看见一颗血珠从银针扎落的地方冒出来,杀意登时在身周弥漫。
“殿下恕罪!”施针的太医立刻跪在地上请罪。
苏明月此时也回过神来,方才她做了一个梦,所以被扎醒的时候一时没有分辨清楚自己身在何处,现在清醒过来,立刻帮那太医说话,“不关他的事,是我突然醒过来动了一下,所以让他落针的时候才扎歪了。”
“你……”想到太医在她昏迷时说的话,巫子墨到口的责备又吞了回去,“你们下去吧,把药端上来。”
跪在地上的太医感激的看了苏明月一眼,赶紧和自己的同伴退了出去,宫人端了药碗上来,浓郁的中药味瞬间在寝殿中弥漫开来。
苏明月被那股味道熏得直皱眉,旁边的巫子墨见状,抿着嘴笑,接过药碗后拿勺子搅拌了两下,“太医说你现在伤上加伤,心脉都受损了,再不好好养着,日后就要留下心悸的毛病了。乖,把这药喝了,我让宫人给你准备了蜜饯。”
这个时候所谓的心悸,也就是现代所说的心脏病了。这个毛病可大可小,苏明月也不敢冒险,面上却还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被逼迫了的不开心模样,抢过巫子墨手里的碗仰头一口气喝下去。喝的太急了,呛咳不已。
巫子墨又是心疼又是懊恼的替她顺气,“你这又是在逞什么能,喝个药也能把自己呛成这样。”
苏明月一边咳一边回头瞪他,没好气的道,“我若是呛死了,太子殿下不是更顺心如意一些吗,反正你们希望我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再说了,巫羌国底蕴丰厚,少了那一批宝藏也伤不了什么元气。倒是我这个祸害,早死……”
“谁说你是祸害了!”见她如此说话,巫子墨一口气憋在心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哽得难受,“我何时说过你是祸害了,我疼惜你保护你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希望你死。苏明月,你就这么不识好歹,全然不把我的一颗真心当回事?!”
从没见过巫子墨这般气急败坏的样子,苏明月眨巴眨巴眼睛,又新鲜又惊讶又震撼,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而巫子墨早已让宫人拿了蜜饯上来,没好气的拿了一颗塞进她的嘴里,嘟囔着,“看来日后得让你多吃些甜的,看看你这张嘴能不能说出点好听的话来。”
“哼!”反应过来巫子墨的话是什么意思,苏明月冷哼一声扭过头去,耳尖却泛着可疑的红晕。
她这个样子,落在巫子墨眼里,便是娇羞了,忍不住笑了笑。看来只要假以时日,他想要在这丫头心里留下地位,也不是全无可能的事情。
他对自己的容貌向来自负,再加上若是这般不自持身份的和她相处,这女子不可能不对他动心。
巫子墨这项心里将自己的小算盘拨的噼里啪啦响,却不知那头在他看不见的角度,苏明月一双凤眸仿佛淬炼了寒冰。
“对了,”沉默了许久,苏明月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看着巫子墨,“那个小太监……”
见她提起那个小太监,巫子墨眼皮都没抬,“我把他打杀了,一个奴才,居然敢在主子面前嚼舌头,该死。”更何况,若非是他,苏明月的伤势也不会加重,就算苏明月拦着,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哦!”原本还以为又要被她斥责一番,说上一些他草菅人命之类的道理,谁成想,她居然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杀了也好,谁让他无事要咒若兮和婉婷姐姐。”
听她这般说,是不愿承认沈若兮和何婉婷的死了。想来也是,她们之前感情那么好,让她一时之间接受这样的噩耗,也的确是有些困难。再加上之前太医说她心脉受损严重,怕是再神思烦忧就要落下心悸的毛病了,巫子墨也不欲与她争辩,担心着小丫头再胡思乱想。于是便顺着她的口道,“日后这宫里若是有哪个宫人太监伺候不周的,你大可自己做主惩治了他们,不必告诉我。”
“这是你的东宫。”苏明月抬头看着他。
巫子墨笑了笑,看着她的目光深情的能掐出水来,“我说过,要护着你,这话可不是说着好玩的。”
苏明月垂头不说话了,且不管他眼中的深情是伪装也好,真情实意也罢,这话她都不能接。
见她不说话,巫子墨还想说点什么,外头伺候他的总管太监快步进来,“太子殿下,陛下刚刚命人传召,让太子殿下即刻前往御书房议事。”
“这个时辰?”巫子墨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眉头微微皱在一起。父王这个时候叫他去议事,难不成是出了什么大事了?!
不过既然是皇帝传召,他自然不可能不去,于是嘱咐苏明月好生休息,他明日再来探望她之后,便匆匆离开。
巫子墨走了之后,苏明月便借口太累,让宫人们服侍她躺下之后,又熄了寝殿的灯,便睡下了。
等到寝殿里彻底安静了下来,那些侍候在寝殿门外的宫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这几日因为这娇兰殿的姑娘,她们过得甚是提心吊胆,此时苏明月睡下了,太子殿下也不在,守着殿门的两个宫人便走到滴水屋檐的台阶上坐下,闲聊起来。
寝殿内,苏明月小声的翻了下身,撑着身子坐起来。她的动作很轻,没有发出丝毫响动。左手扣上右手腕脉,仔细诊治了一番,的确如太医所说是心脉受损了。凰冥的那一掌,让她的确是吃足了苦头。不过也正是因为他这一掌,否则只靠着凰天爵和沈若兮他们的事情,让她强壮受打击至此,却还是有些难度。毕竟面上的神色极易伪装,但是身体的情况却瞒不过那些医术高明的太医。
苏明月坐在床上,正准备将南诏国的事情好好理一理,忽然听到寝殿背后的窗户位置忽然多出了一道声息,让她心里一紧。
“你这丫头,武功虽没了,警觉倒还是很高。”苍老嗓音从寝殿窗户的位置穿传过来,苏明月脸上瞬间依稀,掀开被子就想下床,却被那个声音阻止,“不要命了,好生躺着。”
苏明月立刻乖乖躺着不动了,眼巴巴的看着那人从黑暗中渐渐走来,直至走到床边坐下,忍不住就觉得眼眶发热鼻头发酸,小声的唤了一句,“师傅!”
这世上能被苏明月唤作师傅的人,也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毒手药王了。
听见自己心爱徒儿那充满委屈和心酸的一声轻唤,毒手药王也是忍不住一阵心疼,抬手不轻不重的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淘气丫头,该打,连师父都敢算计了。”
当初苏明月入宫行刺的时候,特地让毒手药王去荣王府为凰天然治伤,他当时就觉得不对,可这丫头跟他撒娇缠磨,他最后没了办法,只好答应。谁知她竟趁机跑去行刺,之后他被凰天爵带进宫给尹贵妃治伤,等出宫了要找她时,她已经被失踪了。他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知道她居然被绑来了巫羌国,这才又千里迢迢的追过来。
谁知一来,就看见自己心爱的徒儿被折腾得如此凄惨,若是不想着皇宫里珍贵的药材多,对于她恢复伤势有好处,他白日里潜进来的时候就想一包毒药将这里的人全毒死了了事。
在这一点上,他和苏明月还真不愧是师徒,连想法都这么的不谋而合。
“师傅,月儿好想你啊!”外头还有宫人守着,院子里还不知有没有巫子墨安排的暗哨,苏明月扑进毒手药王怀里,小小声的委屈了一句,眼泪顺着脸颊就落了下来。
毒手药王一阵心疼,抬手为她擦了擦眼泪,“你这丫头,总是爱将自己置于险地。那小子也不知前世积了什么德,叫你这样处处为他着想。你可知,那小子现在心性大变,杀气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现在整个南诏国的人都认定你已经叛国,和东太后那些人是一丘之貉了,你这样为他值得?”
“师傅,我相信,璟他一定不会怀疑我,他一定是信我的。”苏明月抱着毒手药王的腰,就像一个对父亲撒娇的女儿一样,信誓旦旦。
毒手药王在心底叹一口气,希望吧,那小子要是敢不信他家丫头,他非要一包毒药让那小子下半生都生不如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