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云风从淮河王府上拿走的册子,第二日便让习风快马加鞭送回了京城。对于京城这一年里发生的事情,他也只是从父亲偶尔传来的家书中知道一二,但是从京城到金鸣关毕竟路途遥远,等事情传到他的耳朵里,早已经是好久以前的旧事了。
所以对于淮河王谋反之事,他到最后也没弄清楚究竟是什么怎么回事。不过有父亲的亲笔家书,又有后来陛下不远千里让人带来的圣旨,何云风觉得自己便是照做了也没什么。
就在南诏国忙着平息淮河王叛乱之时,巫羌国东宫之中,娇兰殿里养着的那位美人儿也成为了所有人的眼中钉。
秦美人坐在东宫的一处小花园里,看着同坐在圆桌边的其他几个美人,忍不住露出一抹略带苦涩的娇美笑容,“难得今日能与诸位姐妹们一起赏花,也不知这样闲适安逸的日子,还能过多久。”
秦美人右手边穿粉色衣裙的美人道,“秦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咱们都在东宫之中,若是想要赏花,日日都可以。姐姐今日说这般丧气的话,却是因何?”
“妹妹说的是,我只是想着等咱们殿下有了正妃或者侧妃之后,咱们姐妹受管束的地方也就越发多了,所以才不免感叹一句罢了。”秦美人笑了笑,“现在想来,说不定咱们日后赏花的机会应该越来越多才对。”
秦美人心思玲珑,说的话也是话中有话。明里暗里的都在敲打在座的这几个美人,如今她们过得安逸自在,那是因为她们彼此都是一个位份上的,谁也没比谁更高贵了去。可若是太子有了正妃或者是侧妃,那她们的日子恐怕就没这么好过了。再加上现在东宫上下人人都知道,太子殿下将娇兰殿里的那位几乎宠上了天,已经到了那姑娘只要开口,便是太子妃的位置也可以双手奉上的地步了。再照这么下去,太子当真给了那个女人太子妃的位置,又这般恩宠着,别说到时候她们没有好日子了,能不能保住眼前的富贵都是未知之数。
一时间,亭子里的美人们纷纷沉默了下来,各自目光闪烁,虽没有开口,却也在心中思量开来了。
秦美人也不着急,这根刺原本就埋在这些女人的心里面,她现在不过是说些话,把这根刺挑到明面上来,让她们生出将这根刺拔掉的*罢了。
小花园里诸位美人们赏花的事情,从锦鸢的嘴巴里传到了苏明月的耳朵,彼时苏明月正握着一支狼毫笔,在洁白的宣纸上描绘丹青。
“东宫里的这些美人们倒是闲情雅致得很,这天气已经越发热了起来,她们竟还有心思顶着大太阳赏花。”苏明月手腕转动,在纸上描摹勾勒,不多时一副画作跃然纸上,她笑弯了眼,“锦鸢瞧瞧,我这副画如何?”
遮天蔽日的荷叶之上,几朵粉色的莲花绽放其间,还有那么两株含苞待放的,看上去自有一股将说未说的羞涩之意。
锦鸢伸头瞧了一眼,笑着夸赞,“姑娘这画可真漂亮若是殿下见了,肯定格外欢喜。”
“什么画我见了会欢喜啊?”她话音才落,一道清润温和的嗓音便从身后传来过来。
书桌旁的二人抬头,锦鸢赶紧上前一步跪在地上磕头,“奴婢叩见太子殿下,奴婢一时失神,未曾察觉殿下进来,还请殿下赎罪。”
“起来吧!”巫子墨走过锦鸢身边,走到书桌旁站定,看着桌案上的那一副画,手中折扇在掌心轻拍,“曾听白世子说起月儿舞姿,犹如惊鸿彩蝶,美不胜收。又听东太后说起月儿智谋,治国平天下之策不输男子。如今瞧了月儿这画,我总算是明白为何那般多的男子要为你倾心。月儿,惊才绝艳这四字,普天之下,怕是也只有你才当得起了。”
巫子墨这随随便便的一句夸奖,其中委实掺杂了不少刻意讨好的意味,可是落在旁人的耳朵里,便是他将这女子刻入了心里融入了骨血里,便是看她做什么,也都觉得是好的。
所以当这话传到秦美人耳朵里的时候,她硬生生将一张上好的丝帕给扯得稀烂,也没能抑制住心底翻涌的妒忌。
正好有宫人领着一个粉色衣裙的美人进来,秦美人瞬间收敛了脸上的神色,对着那美人笑着招手,“凌妹妹怎么来了,听说莲池的睡莲开了,妹妹可要和我一起去赏一赏?”
听她居然要去赏花,凌美人的脸上扭曲起来,“这都什么时候了,姐姐你还有心思去赏莲花。难道殿下在娇兰殿里夸奖那个狐媚子的话,姐姐不曾听到吗?”
“听到了又能如何,总归是殿下放在心尖上宠着的人,说不定日后还是这东宫的女主人,咱们心里便是有再多的苦楚,除了咽下去之外,又能怎么样?”秦美人捏着帕子点了点眼角,眼圈有些泛红。
原本她也是这东宫里得宠的美人了,以往她也觉得自己有朝一日能凭借着巫子墨的宠爱爬到这些女人头上去。可是当她看到巫子墨对娇兰殿那个女人表现出的纵容和宠溺时,她就好像被人狠狠扇了一记耳光一般,面子里子全丢了个干净。比起娇兰殿而言,她所享有的那些恩宠,便如同萤火之光一样,微不足道。
那凌美人银牙一咬,“姐姐当真能咽的下这口气?”
“便是咽不下,又能如何?”秦美人仿佛已经认命了一般。
“既然咽不下,那咱们就应该想出一个法子来。眼下殿下是宠爱着她,可那又如何,若是这个女人还未坐上太子妃的位子,便与旁人私通在一处,我就不信殿下还会对这样的贱人一心一意。”凌美人冷冷笑道。
凌美人的这句话,吓得秦美人差点失态的跳起来,瞪着一双美眸难以置信的看着凌美人,半天才反应过来,“妹妹你……你不是在与我说笑吧?!”
“这种事情,我如何能与你说笑,难不成姐姐你就愿意,眼睁睁看着一个身份不明的女人将太子妃的位置抢了去?”凌美人咬牙切齿。
“可是……可是这……”秦美人面色犹豫,“这若是让殿下发现是我们设计陷害,若是发怒该如何是好?”
凌美人看着秦美人笑了笑,笑容阴沉,“只要咱们谋划得当,殿下又如何能够发现。”
“那妹妹可是有了什么主意?”秦美人沉吟了一下,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问凌美人。
后者摇摇头,“我暂时还没想到什么好的法子,但这女人并非是我二人之敌,若是能联合诸位姐妹一起想法子,定然能想出一个万全之策来。”
人多力量大,到时候若是出了事,也不只是一个人的责任。太子府上一共就这么些人,难道他还真的能为了一个下贱女人,将她们这些伺候许久的老人都撵走不成。
秦美人听她这话,就知道其实凌美人心中必然有了法子,来找她,并且还说要找其他人一起商议,也不过就是想拉几个垫背的而已。不过只要能把那女人赶出东宫,她倒是也不排斥出手帮个忙。
“既然如此,那咱们寻个由头,再找个合适的时间,将诸位姐妹们叫来一起商议吧。”
秦美人和凌美人这厢热火朝天的商议着要怎么才能将苏明月赶出东宫,后者却无聊的掐着日子,跟巫子墨比谁更有耐心。
又过了几日时光,天气越发炎热起来,宫里头的各个寝殿里都放上了冰块消暑,巫子墨也派人给娇兰殿送来了冰块。
或许是因为天气太过燥热的缘故,那次之后原本已经安下心来的苏炳成等人,再次开始逼问巫子墨究竟什么时候才肯动手。对于这个问题,巫子墨口干舌燥的安抚了他们一阵以后,终于有所决定,“去将苏姑娘请过来!”
宫人得了命令,紧赶慢赶的到了娇兰殿,一盏茶的功夫之后,苏明月坐着软轿一路到了巫子墨他们所在的大殿。
“诸位,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苏明月扫了一眼大殿中坐着的所有人,牵出一抹温和乖巧的客气笑容,装模作样的屈了屈膝算是给他们见礼。
东太后坐在椅子上,连眼皮都没掀一下。她旁边的凰冥倒是投过来一个打量的目光,不过在看到面前不过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时,那丝打量就变成了惊骇。就是这样一个小丫头,居然算无遗策的让他们所有人落得如此下场,几次三番阻止了他的霸业。
而另一边的苏炳成则是从她刚进入大殿开始,就露出杀气腾腾的目光。宰相府上下惨死天牢,都是因为这个贱人毒妇。此时看到她,他恨不能立刻手刃了她来祭奠他的老母。
巫子墨坐在上首,见她进来,颇有些无奈的道,“天气炎热,本不想让你在这个时辰出门,只是这几位都与你是旧相识,吵着要见你,我实在是没辙,只能将你叫来了。”
“看来诸位是等不及了啊!”苏明月笑眯眯的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气定神闲的样子让好些人恨得咬紧了后槽牙,“也对,若是等入了秋,南诏国征的税收上缴了国库,那咱们那位缓过气来的陛下肯定不会再给你们任何喘息的时间,直接挥军攻打巫羌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