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婉婷小跑着过来,眼底染上一丝歉意,以及刚才的事情留下的震惊。
苏明月望着她微微一笑,目光里带着平缓,“何姐姐,怎么了?”
“月儿,刚才的事情,对不起。”她没有想到苏明月并不是无情,她只是在等一个契机罢了。她错怪了她,所以来道歉。
苏明月凤眸中透着一丝古怪,灼灼的看着她,黝黑的瞳孔在阳光下泛着一种浅金的色彩,仿佛是上帝打翻的调色盘,“何姐姐,我知道你为人善良,不管对谁都会仗义执言。只是身在帝都,有时候你还是要学着置身事外。”
“我知道,方才母亲已经跟我说了。如果我今日冒然冲出去救沈小姐的话,非但不能帮到她什么,反而还会害了她,甚至连累我们将军府。”不是不知道帝都情势凶险,何家一直以来都是陛下忌惮的对象。也不是不知道自己应该谨言慎行,尽量不要给将军府招惹祸端。可是她明明知道今日沈若兮是被人冤枉,却无法施救。甚至自己的施救居然还会成为她的负担,为将军府惹来灾祸。这样的认知,让何婉婷心情压抑。
什么时候开始,她一直效忠保卫的国家已经变成这样了。这,还是那个她发誓就算是死,也要守卫的疆域吗?
对于军人而言,最大的苦楚莫过于明知道何为正义,却因为重重束缚而无法坚守。苏明月知道何婉婷现在肯定不好受,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沉默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算作是无声的安慰。
“婷儿,咱们走吧。”身后将军夫人迎了上来,和善的朝苏明月点了点头,何婉婷原本还想再说什么,但见何夫人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也就默默离开了。
等到她走了之后,身旁的紫萱这才上前来扶着她的手臂,感慨般的道,“这位将军小姐倒是个善良剔透的心思,只是帝都波涌暗流,稍不注意就可能让自己被吞噬其中,她这样的性子,难怪常年与父亲哥哥们厮混在战场上了。”
“好了,咱们回去吧。”何婉婷的性格,确实更适合生活中在军营之中,与一群豪气冲天,一腔热血的人生活。没有勾心斗角和阴谋诡计,简单而纯粹。
“小姐不去安慰云宁公主么?”今日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云宁公主怕是被吓坏了。
苏明月摇摇头,唇角挽起一丝戏谑的弧度,“今日有人比咱们更想要给若兮安慰,咱们且排到明日去吧。”
紫萱瞪着眼睛想了一会儿,便也明白过来,捂着小嘴儿偷乐,“感情这次云宁公主她还算是因祸得福了。”
齐王府,沈若兮强打着精神将所有女客都送走了之后,再也难耐浑身的疲惫,软倒在丫鬟身上。今日发生这样大的事情,她真的是被吓坏了。之前一直的镇定,不过是硬撑着不想让人看穿自己的疲惫。可是等到所有人都走了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双腿都在打颤,几乎要站立不稳。
被丫鬟扶着,浑身所有的重量几乎都压在她的身上,沈若兮感受着劫后余生的虚脱,一步步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可是刚走到后花园的廊桥一头,就看见一抹笔挺修长的白影站在廊下,唇角是淡然若清风和煦的笑容,眼底有着真切的担忧,看到她过来,忍不住朝前走了两步,却发现有外人在场,又顿住了身形,只站在远处看她。
“小姐,婢女去为您准备一些茶点过来。”扶着她的丫鬟福了福身子,懂事的退去。
沈若兮看着丫鬟离开,一回头就见白影从天而降,熟悉的气息将她包围,莫名让她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凰天然飞掠过来,伸了伸手像是要给她一个拥抱,却又碍于男女之别害怕唐突了佳人,只能将手垂下。看着她清丽绝色的容颜苍白得几乎透明,忍不住心头一阵发紧:“你,你还好吧?”
“我没事。”沈若兮摇摇头,一双漂亮的杏眸落在凰天然的身上,目光认真探究,像是在分辨着他眼中的情绪。对于感情,女子总要来的谨慎小心一些。以前暗暗倾慕着凰天爵的时候,便是一味的隐忍不发,最后眼睁睁看着他被别的女子抢走。可是后来才发现,那所谓的倾慕,不过只是相熟了之后的习惯和依赖,并非是出于男女之间的感情。不若她现在看着凰天然这般,会心跳加速,面颊滚烫,浑身虚软似乎随时都能倒下。
可是,她担忧自己万一表错了情,该如何是好?!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沉默的站着,一个眼神关切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一个满眼情愫却因为但有畏惧不肯率先开口。这样的一幕,看得荷塘对面硕大的榕树之上的两人抓心挠肝。
“你说他们就不能各自再近一步,这样畏首畏尾的,不会是要对视到明天去吧。”红唇微撅,似有些抱怨的扭头对身后环抱着她的男子道。
青衣墨发的男子疏朗一笑,抬手在她鼻尖点了一点:“你又想打什么鬼主意?”
“不如,你帮帮她呗?!”苏明月笑颜如花的举起手中果核,朝沈若兮的膝盖弯儿指了指。
凰天爵无奈浅笑,他的月儿,现在是喜欢上做红娘了么?
不过未来王妃的话,他还是要听得,所以认命的接过果核,屈指朝沈若兮弹去。
沈若兮原本正踌躇着应该说点什么才好,冷不丁被什么东西打中了腿弯,一股酥麻之感瞬间遍布全身,让她忍不住惊呼一声,身子软倒下去。
“若兮!”见她突然栽倒,凰天然吓了一跳,想都不想便伸手一捞,长臂用力往怀中一带,紧紧圈住。担忧垂眸,看着那张苍白惊吓的脸,“怎么了?可是那里不舒服?还是那里伤着了?”
黑眸对上灿亮杏眸,瞬间沉溺在那点点碎裂的星光之中。
沈若兮惊讶的看着他,眸子带了点点欣喜,还有一些小心翼翼。那样专注认真的眼神,瞬间让凰天然俊脸泛红。原本想要退开,可是手刚刚松开,又忍不住在心底叹息一声。
抱都抱了,干脆再抱得久一点好了。
瞧着两人这副郎情妾意的模样,苏明月忍不住笑的像只偷腥的小狐狸。一旁凰天爵看在眼中,忍不住喟然长叹一声,他的月儿,真是怎么看都觉得迷人,忍不住就想将她藏起来,不准任何人多看一眼。
这般想着,便忍不住圈住她的腰身往自己身侧一带,手上力道也加重了些,“月儿,真想现在就娶你过门,把你藏在府中,任何人都不许看上一眼。”
“璟王殿下这是想金屋藏娇?!”苏明月扬起一张人畜无害的小脸儿,笑的肆意开怀,“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我父母尚在狱中,璟王殿下想要迎娶,怕是还要多等些时日才行。”
说起苏炳成,凰天爵倒是想起一桩事来,“昨日父皇叫了三司进宫,在御书房内议事,想必该是商议如何处置苏明珠欺君罔上一事。月儿,你若真想要救他们,如今是最好的时机。再晚,怕是就来不及了。”
苏明月点点头,“苏明珠此事在众人眼前败露,那可是极为有损天威之事,陛下定然不肯善罢甘休。要救他们,还需从长计议。更遑论今日陛下在齐王府憋了这么大的火气,若是我们贸然行事,恐怕还未救出苏炳成,倒把自己先搭了进去,反倒是得不偿失。”
“你所言不虚,此事不能由我们出面,需的让父皇自己主动提起。”凰阙并不是个心胸开阔之人,最不喜的便是被人算计利用。要想救出苏炳成,就必须在凰阙自己心甘情愿之下,否则极容易触其逆鳞,适得其反。
苏明月摆摆手,现如今她还未想到什么两全其美之法,再加上凰阙今日在齐王府攒了一肚子火气,难保他不会趁机撒在宰相府一干人的头上,必须得在他有所行动之前想出万全的法子才行,“早知道当初我就该手下留情些,不将宰相府一网打尽好了。”如今还要费心去救,真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他们也是死有余辜,只是……”既然他的月儿费心想要救人,那他自然要帮忙筹划一下。柔软指腹在苏明月的粉颊上来回抚摸,一双黑眸中光芒沉沉,略略思忖了片刻,骤然划过一道亮光,“月儿,你的及笄之日快到了吧?!”
“是啊,二月一过,便是……”苏明月半躺在他怀里,本是随口回答一句,话说一半却骤然明白过来他的意思,霎时翻身坐起来,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落下一记香吻算作奖励,“璟哥哥,你可真是老天赐给我的大大大宝贝。”
温香软玉,粉唇香甜。本来凰天爵还有些不满自己竟要费心救那个随时算计自己,不过现在,这一点的不满也被苏明月这突如其来的一吻给抚平了。若早知这样能换来月儿一吻,他该早些费这番精神才对。
“走吧!”凰天爵心满意足,搂着苏明月的纤腰,足尖一点树梢,悄无声息出了齐王府。
回了宰相府之后,苏明月简单收拾一下自己,便迫不及待进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