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声“1——”的尾音中诺丁山被环进一个怀里,耳畔是她所熟悉眷恋的声音。
“诺诺,新年快乐。”
二零一五年在盛大的模拟烟火中在人们的欢呼中到来。
低着头,脚步跟随着前面的人,那脚步只恨不得再快一点能再快一点,最好现在这是世界就只剩下她和他,让他们得以肆无忌惮的拥抱接吻、身体越过穿过了人缝,耳边都是此起彼伏的“新年快乐”。男的、女的、年轻的、年迈的、声音里头充斥着期待,在新的一年里能拥有好的运气。
脚步穿过了草坪、花园小径,往着人工森林那边,光线暗淡了下去,在前面走着的人停下脚步,她也跟着放缓脚步,一步步的走到他面前。
来到他面前时她心里酸酸的,低声唤着他的名字“程迭戈。”
短暂的离别所带来的是狂乱的吻还有至死方休的唇齿交缠,她瘫软在他身上,他用那件大外套包住了她。
借着从枝叶缝隙折射进来的灯光,诺丁山这才发现包住她的是酒店保安们值夜班时穿着那种肥外套,此时此刻程迭戈还穿着陆小萌在年会现场发到她手机时图片上的礼服,可以想象的是程迭戈是偷偷从现场溜出来然后和保安借了衣服,偷偷的来到她身边。
这幽暗的森林,这包在她身上的这件外套让诺丁山的心里有了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更让她难受的是程迭戈接下来说的话。
“诺诺,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里我要陪荞姨,这一个月里我会和荞姨在马尔代夫修养。”程迭戈的声音越来越小:“荞姨喜欢海,马尔代夫的空气也好,荞姨也怕冷,所以……”
“她也去吗?”诺丁山不耐烦的打断了程迭戈的话,诺丁山知道不需要她说清楚程迭戈自然知道她口中的那个“她”是谁。
他没有应答。
没有应答大约就是了。
诺丁山推开程迭戈,走了几步就被他从后面抱住,他的唇不停的触她的头发,嘴里不停说着“诺诺,不要生气。”
“圣诞夜,我给你打的电话时是她接的,她接电话的时间接近午夜时分,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是她接的电话。”
还是沉默——
想挣扎,无奈他抱她抱得紧紧的,她动弹不了,诺丁山提高声音“程迭戈!”
小段时间过去,诺丁山才听到来自于背后的那句:“我可以和你保证的是,我没有对不起你。”
不计其数的光束透过树叶缝隙在半空中漂浮着,周遭一切忽明忽暗,外面人们欢呼缔造出来喧闹的世界,这里却是静悄悄的。
诺丁山问程迭戈,程迭戈你觉不觉得这里就像一个偷情场所。
抱住她的人身体变僵,之后,手缓缓放开。
“你不相信我?”他声音冷淡。
不是不相信他,只是那一个瞬间诺丁山觉得烦了,觉得也许一切就像是发生在几天前的那场抽奖,即使是抽到距离七很近的六,可不是就是不是。
转过头去,回以同样冷淡的声音,声音慢条斯理着:“我只是烦了,你现在穿的那件外套就让我烦透了,程迭戈我这样说你懂吗?”
“我以为,我已经达到让你无条件信任的程度,不需要我去证明,不需要我多做语言的保证,可现在看起来还没有,说看看,诺丁山,你说我还需要做多少的事情才能让你相信我?”
诺丁山呆站在那里,听着程迭戈继续在说话着。
“告诉我,要怎么让你才不会觉得烦透了?是不是就像杂志上媒体上所呈现出来的那样,在特别的日子里,你戴着我为你挑选的珠宝小鸟依人般的挽着我的手臂,在公共场所上享受着我对你的呵护具备,惹来无数人的艳慕目光,那些目光围绕着你佩戴着的价值连城的珠宝以及你身边的男人,这样的是不是就不会让你烦透了?嗯?”
这个混蛋,这个混蛋都在说些什么鬼话来着,倒是变成他有理了?诺丁山开口想反击但却在他接下来的另外一番言语中闭上了嘴。
“如果你喜欢那样的话也没有问题,但是,得在荞姨死了之后,等荞姨死了我就向全世界宣布,那个叫做诺丁山的女人是我的女友,而且势必会成为我的妻子,不用担心,不需要你等太久,也许是四十三天,也许是五十三天她就不在了。”
“诺丁山,你懂那种呆在一位生命在倒计时的人身边的那种感觉吗?睁开眼睛,太阳升起新的一天就来到,在很多人眼中充满希望的一天对于另外一个人来说却是消逝的一天。”
诺丁山无法看到程迭戈的表情,可属于他声音里的痛苦却是清清楚楚的传达到了她的耳畔。
因为诺丁山有克莱儿,所以她懂,她懂得那种心情,每当夜幕降临时心里总是充满着恐惧,时间过得飞快,而你总是拿时间没有办法,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们流逝。
所以,她对他生不了气。
程迭戈走了,擦着她的肩膀离开,离开时他就和她说了那么一句“一个月之后我就回来。”
诺丁山没有说话,目光送着程迭戈的背影离开。
悄悄擦去脸颊的泪水,诺丁山低下头往着外面走,不远处传来匆匆忙忙的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还有陆小萌叫她的声音。
找到她时陆小萌声音不无羡慕:“程先生很紧张你,难不成你这么大的一个人会走丢。”
把那群孩子带回他们房间,回到寝室已经是凌晨时间,想了想诺丁山还是把她打算发给程迭戈的短信给删除掉。
朱美宝终于等来了她所想要的电话,此时为上午十点半时间,从电话彼端传来的消息还是让朱美宝感到万分震惊:程迭戈和朱莉安在圣诞节结婚了。
这消息来得毫无征兆以至于朱美宝当场愕住。
回过神来朱美宝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诺丁山要怎么办?那个被傻傻的蒙在鼓里的诺丁山要怎么办?
距离程迭戈前往马尔代夫的班机还有半个钟头,现在要赶到机场已然来不及了。
呼出一口气,关上办公室门,解开套装上衣纽扣,脱掉高跟鞋,拿起手机,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赤着的脚踩在地板上,朱美宝拿着手机来来回回的。
很好,招待她的又是留言信箱对吧!仿佛找到她大学时期的那种冲劲,连续打程迭戈电话不通之后朱美宝索性把电话打到朱莉安手机上,这位和程迭戈倒是很有默契,电话也是不接,最后,朱美宝弄到了肖荞的手机号。
谢天谢地,肖荞接电话了,知道程迭戈在肖荞身边时朱美宝说:“肖女士,麻烦你转告程先生,就说有人绑着炸药包闯进他的办公室。”
终于,朱美宝成功的听到程迭戈的声音。
“有什么事情快说。”程迭戈的声音淡淡的。
“程迭戈,听说你和朱莉安结婚了?”朱美宝问道。
程迭戈没有出声,电话那端开始传来机场的广播声音,以及朱莉安在提醒航班时间到点隐隐约约的声音。
这个时候朱美宝大约知道自己的助理收集到的消息也许是可靠的了,程迭戈和朱莉安也许真的结婚了。
一时之间,朱美宝的眼眶有些发热,她想起那时在医院的咖啡馆里,诺丁山和她说的话“我是预支一辈子的勇气才来到他的身边。”
此时此刻,了解到所有事情之后朱美宝深刻的明白到属于诺丁山说的那些话有多么的艰辛。
要死很容易,要活却是很难,即使再难也舍不得离开,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着一个程迭戈。
“朱美宝,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
“程迭戈。”朱美宝打断了程迭戈的话:“我要告诉你一件事情,诺丁山和叶光中的婚姻只维持了七十二个小时。”
加重声音,一字一句:“现在,我很庆幸我没有销毁那份资料,可遗憾的是程迭戈你没有看那份资料。”
机场广播一遍遍重复着前往马尔代夫的旅客做好登机准备,和他们随行前往马尔代夫的护工医生站在一边等着程迭戈,专门为他们服务的空乘人员低声提醒着程先生航班到点了。
程迭戈还维持着刚刚接电话时的姿势一动也不动,他的目光落在不知名的所在,来来往往的旅客在他身边川流不息着把他衬托得就像是一具雕像,一个死物。肖荞拍了拍推着她轮椅的朱莉安的手示意她把轮椅推到靠程迭戈近一点,第一下没有反应,肖荞去看朱莉安,她发现朱莉安的脸色有些苍白,她的手也冰冷。
这两个孩子今天是怎么了?还有,刚刚由她转接的那通电话又是怎么一回事,护工从朱莉安手上接过了轮椅,轮椅朝着程迭戈。
“怎么了?”肖荞抬头看程迭戈。
依然一动也不动,机场的广播又一次响起,肖荞提高声音叫了一声“程迭戈。”
终于,他的目光移动了,缓缓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叫了一声“荞姨。”
“荞姨,我们不能去马尔代夫了。”他说着,声音听起来有些的空洞。
就这样,一行人离开了机场,一出机场程迭戈丢下了一句“我已经让司机来接你了荞姨。”之后就拦下一辆计程车,扬长而已。
面对着这样的程迭戈肖荞也很无奈,从程迭戈接到那通电话之后他好像忘了朱莉安这个人,这两个人才刚刚举行婚礼还不到一个礼拜,这趟马尔代夫之行实际上肖荞是想让这两个人培养感情,程迭戈太忙了,朱莉安有时候孩子气得很。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肖荞去看朱莉安,自始至终她都很安静,连牢骚也没有发,手去拉朱莉安的手,还没有等肖荞说出安慰的话手就被朱莉安甩开。
给程迭戈打完电话之后朱美宝回了一趟公寓,找出那份资料然后她就开始等程迭戈,程迭戈来得很快。
打开门,门口站着程迭戈,公寓电梯正处于维修期,从程迭戈湿透的头发和额头上汗水可以猜到他是从楼梯上来的,朱美宝恨不得她的公寓在一百层以上,让程迭戈只跑十楼真的是太便宜他了。
朱美宝把程迭戈带客厅,没有经过任何语言的交流,那份被她藏起来的资料交到程迭戈手上,之后朱美宝站到窗前,安静等待着程迭戈看完那份文件。
程迭戈看那份文件的时间比她看时用时久了许多,而且他在看那份文件时显得有些吃力,有好几次都停顿了下来,喘气,呼吸,不大的空间伴随着程迭戈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变得凝重压抑。
文件有两页半,程迭戈的目光逗留在第三页文件的时间最久。
久久的,他的目光离开文件页面,手垂落下来,文件从他手上轻飘飘的掉落在地上,目光转向窗外,久久的凝望着,眼神涣散,新的汗水从他额头不停的滴落了下来,就好像他还在爬楼梯一样。
那张脸越来越为苍白,苍白在瞬间转变成为了惨白,更多的汗水在他额头越聚越多,再加上涣散的眼神让程迭戈看起来就像是一位得了急病的病患,这样的程迭戈还真的让朱美宝吓到了。
“迭戈。”朱美宝试探性的叫了一声。
毫无反应。
“程迭戈。”朱美宝这次声音比之前大出很多。
涣散的目光转向她,朱美宝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程迭戈蠕动着嘴唇:“学姐,请把窗户打开,好吗?”
程迭戈的声音很轻很轻,就像是怕惊动谁似的,这导致朱美宝在打开窗户时也显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还没有等朱美宝打开窗户,背后传来的巨大声响让已经被程迭戈弄得神经紧绷的她直接跳起来。
回头。
客厅里摆放着装饰品的橱柜,连同橱柜上的朱美宝不同时期收集到的香水瓶被推到在了地上,玻璃制作的橱柜由于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发生了碎裂,地板上碎裂的玻璃碎片连同一百多个香水瓶随处都是。
那声巨响就像封印的咒语,属于程迭戈脸上阴戾如数被释放了出来,那抹挂在他嘴角的笑极具癫狂,他的声音充满了嘲讽:“你们女人真的是奇怪的生物,不仅奇怪而且自以为是。”
自以为是的是诺丁山好不好,朱美宝心里嘀咕着,可她不敢说出来,程迭戈的愤怒已然到达顶峰,直觉告诉朱美宝假如这个时候让程迭戈听到诺丁山这样的肯定会让她从这十一楼的窗户飞出去。
很快的朱美宝就发现,现在不是她担心自身安危的时刻,应该担心的是程迭戈,程迭戈站在客厅中央,他头顶上的吊灯也许是因为受到橱柜倒下冲力的波及,此时此刻正在摇摇晃晃的,眼看就要掉下来砸到他头上了,吊灯也是采用全玻璃制作的,砸下来的话——
朱美宝开口想提醒。
“嘭”的一声,吊灯结结实实的砸在了程迭戈的头上,然后从他头上继续掉落在了地上。
看清楚状况之后朱美宝心里松了一口气,遭殃的是她花了大价钱淘来的吊灯,程迭戈好像一点事情也没有,他依然保持着从进入这里第一时间的那个姿势,朱美宝站在那里不敢动,就深怕着自己只要一动的话会像那吊灯一样,等到看着类似于蚯蚓的血条从他头发经过额头上缓缓渗透下来时,朱美宝这才再次跳了起来。
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卫生箱,找出了一些止血类药品冲到程迭戈面前,踮起脚尖擦拭着他额头上的红色血液。
好不容易,朱美宝帮忙程迭戈止住他额头上的血,在她为他做这些事情时自始至终他一动也不动,也不喊疼就像是最乖巧的孩子一样。
那些血用去了一卷纱布,若干来不及擦拭的沾染到了他的眉毛,和之前的阴郁愤怒所不一样的是,此时此刻程迭戈脸上所呈现出来的是一种很木然的表情,表情木然声音也木然。
“学姐。”木然的声音叫着她。
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学姐,是不是我做得还不够,所以我的爱看在她眼里才会那么的肤浅,让她对我无法信任让她觉得我保护不了她,甚至于让她觉得我无法和一个坐牢的女人厮守终身。”
摇头,朱美宝的脑海里呈现出了诺丁山的脸,属于她那张脸上的表情,一些的东西从她的脸部表情传达着,朱美宝和程迭戈说:“不是的,别的我不敢保证,我唯一可以和你保证的是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女人会比她更加爱你。”
“迭戈,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的爱形形□□,每一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爱一个人的方式,如果你爱她的话,那么就请你相信她,尊重她的想法和做法。”
程迭戈那只一直僵立的手缓缓的移动着,然后覆盖在了他心上位置:“学姐,可这里现在很难受,难受到我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她,如何和她一起走下去。”
“学姐,我好爱她的,爱到了已经没有了原则,爱到我不惜去欺骗、去伤害去背叛我最尊重的人。
“可是学姐,现在我恨她,她丢给我一张结婚证书和一张怀孕验证单时对她的恨意都远远不及现在的千分之一。”程迭戈在说这句话时声音凄然。
朱美宝还想说些什么,她看到那份资料时都受不了,更何况是程迭戈。
“学姐,你想一个人静静。”程迭戈和她说。
黯然带上公寓的门,朱美宝离开时程迭戈依然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呆站在那里,周遭的一切让整个场景连同眼神空洞的男人宛如世界末日,那份资料静静的躺在他脚下。
车子开进停车场,远远的朱美宝就看到有一个人站在她特定的泊车位置,那是一位穿着亮眼外套身材火辣的年轻女人。
关上了车门,年轻女人朝着朱美宝走来。
“你好。”年轻女人对着笑了笑:“我今天找了程迭戈一天,他们告诉我这个车位的主人也许帮我找到程迭戈。”
朱美宝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自从她当上程迭戈的秘书之后没少见过这样的女人,不过女人的话很快的就打消了朱美宝的疑虑。
“我叫张妙丽,我有一位朋友叫做诺丁山,我从伦敦来到这里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见到程迭戈。”
张妙丽?
朱美宝想起来了,在交给程迭戈的那份资料上她就见过张妙丽这个名字。
“几天前我朋友告诉我我的电脑被黑了,我很奇怪为什么会有人对我做出这样的事情,然后我就猜到这件事情可能和程迭戈有关,我想程迭戈拿到的那些也许就只能是一些较为片面的东西,诺丁山真正经历过什么,也只有我和她知道。”
“我得亲自走到他面前,告诉程迭戈他爱上的是多么了不起的可爱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