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一下从噩梦中醒过来,梦中的那一幕实在是太吓唬人了,她说是我杀了她?怎么会?就算我内心里再恨她?我也不会杀她啊?我怎么会有这么歹毒的心呢?
或者说,我还有事情没有想起来吗?不会的,怎么会?我把时间都连接上了啊?可是为什么她会在我带着糖糖离开莫家的那一天出事儿?怎么会这么巧合呢?
我捂着心口气息喘喘的,便再也睡不着了,我害怕,所以我下了楼,打开了客厅的灯,打开了电视机,我想要找点光明,找点声音。
切换了几个台,这个点也没什么好看的,只有电影频道才有正正规规的电影看,别的台要不是养生要不是购物,再则就是广告。
可是电影里,讲述的正是一个精神失常的人谋杀了自己的丈夫,却自己给忘记了,直到后来警察发生了尸体,侦查起来,才知道原来是她自己谋害了亲夫,还把丈夫的尸体埋在家的院子里的。
我手握着遥控器,吓得急忙想要关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遥控器好像失灵了,怎么按也不能换台,我吓得哇哇叫,捂着耳朵不想听警察的分析,跟电影里的女主角一个反应。
“思奇……”盛玄穿着睡衣从楼上下来,问道:“怎么啦?”他急忙关了电视机,过来安抚我,“你大半夜的不睡觉,怎么会想起来看电视,是恐怖片吗?吓成这个样子?”
“我、我做了一个噩梦。”
“梦而已,醒过来就好了,都是因为你操心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才会做噩梦的,你别想那么多。”
他分开我紧紧抱着的双腿,想要让我放松一点,“万事有我呢!”
“我、我会杀人吗?”我双眼迷失地瞧着盛玄问道,我再瞧着自己的双手,感觉全部都是血,再看看客厅的整个布置,我感觉全部都是血红色的。
“妈给我托梦说,是我杀了她,我怎么会杀她?不会,我才不会杀她……我知道她是对我好的,我知道她是爱我的……”。
盛玄用手搓着我的肩膀说:“说了,这都是梦,你一定是觉得妈死得冤枉,所以才会做这样的梦,我也做了这样的梦,妈也说是我把她害死的。”
“真的?”听他这么说我就好过多了,想着也许真的是因为日有所思,故此夜有所梦。
“当然是真的。你别总是胡思乱想的。”他哄了我好久,我都睡不着,一直就挨到了快天亮的时候,才因为太过疲倦才感觉睡了过去,但是依旧不安稳。
吃早餐的时候,感觉一点精神都没有,盛玄接电话说:“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
我给他推了一杯豆浆过去问:“怎么啦?”
“许警官说,发现了一点情况,我过去了解一下。”
我低头吃着面包说:“我今天要去医院检查,你什么时候回来?”
“一伙儿就好了,你在家等我,我回来陪你一起去。”
“好!”孩子三个月前本身就是个关键时期,偏生这段时间连续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我都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安稳的?
等着她走了,我就给徐玲打电话了,告诉她,我今天会去产检,她说:“莫小姐,听您的声音,感觉、感觉有事儿要嘱咐我?”
“对!是这样的,上次,我不是跟你说过我有遗传病的事情吗?但是我先生一直都不知道,我害怕我直接告诉他,他可能会不相信,认为是我不想给他生孩子故意编出来的谎言,所以,我想要借你这个做医生的人的嘴去告诉他这件事情。”
我有预感,这一胎更加有可能是个女儿,我看到自己此时这样的情况,实在是不想让她承受这样的罪过,虽然说,以后可能会研究出治愈的药物,但是万一研究不出来呢?
吃那些苦口的中药吗?如果这些药真的有效,为什么杜月如嫁进莫家十年都选择不要孩子呢?可见这份苦也许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苦。
从从前的出红疹到小便失禁以及此时的抽筋,这个症状很明显地再变得厉害,我不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未知数上,我想要吃糖,特别地想吃糖,想吃奶油的蛋糕,但是我一次都没有吃过。
“所以,你的意思是如果是个女孩,你可能会选择拿掉孩子?”
“对!”
“莫小姐,孩子来了是缘分,就算继承了你与生俱来的病,那又怎么样呢?何况,你这种病又不是明文规定不能繁衍后代的病,这又是何必呢?”
我知道,我这样的想法有点残忍,我说:“道理,我很明白,只是我不希望我的孩子连吃糖这种平凡平常的事情都做不了,所有的小孩子都会吃糖的,只有她不能吃,她会难过的。”
“吃糖?平凡?平常?不,你根本就不懂!你什么时候过来?刚好我今天下午要去义诊,如果可以的,我希望你能够陪我一起去,我希望你能够明白生命、哪怕是你肚子里的生命,都应该被尊重。”
她似乎在责怪我,我本来是想要等盛玄一起回来的,但是听她这么说,我反倒想跟着去看看了。
“好啊!”我让司机送我去医院,简单地检查了一下,说孩子并没有生命问题,不过是我本身的问题,需要保持好心情、补充营养、睡眠等等。
徐玲说,现在孩子还小,不能看到性别,少说要十四周才可以,还说:“我就算是现在就知道了,我也不会告诉你的。”
她带我去的地方是一家残疾儿童院,据说里面的小孩子都是因为有残疾的。
徐玲瞧着一个正靠着仪器联系走道的小男孩给我介绍道:“这个孩子叫小智,三岁的时候因为车祸失去了双腿,高位截肢,哪个人不是靠腿走路,但是他不是。”
我看了只觉得触目惊心,不能走路的人生又会是怎样的人生呢?她又拉扯着我到了一个大约八九岁的男孩子面前说:“还有这个孩子,他叫小齐遗传性糖尿病,这个病,说严重不严重,说不严重又很严重,从小就带着针头在身上,随时都准备注射胰岛素。”
徐玲指着在院子里一颗银杏树下捡落叶的女孩子说:“那个孩子,叫雅雅,好听的名字吧,长得也很漂亮吧,但是她的耳朵听不见,小时候因为感冒被过度治疗,双耳失明,她的人生没有声音,你偶尔会不会觉得这个世界太喧闹了?你能够想象什么都听不到的人生吗?
我听了这么多,已经听不下去了,我捂着耳朵说:“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
“你的孩子只是不能吃糖而已,我们有些人胃疼也不能吃冰的辣的,糖尿病患者也不能吃糖,还不是一样活着?你看看这些孩子,他们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都没有问题,但是天灾人祸,他们成了这幅样子,你说你是担心你的孩子未来跟你一样受那些平常人不该承受的罪过,那他们呢?他们出事儿了,难道也要为了担心他们人生会受苦,所以结束他们的生命吗?”
我无言以对,徐玲说:“我们医院一天不知道接多少病人,生什么病的人都有,轻则伤风感冒,重则癌症不治之症,我们医生在努力的治疗,病人在努力地接受治疗,为的是什么?为的是活下去;
这里这么多工作人员,他们也有自己的家庭与亲人,但是他们还是在这里照顾这群有残疾生活不能自理的,没有人照顾的孩子们,还有老师、大学生、医生、护士在这里做义工,为的是什么,为的是让他们更好地活下去。
跟他们比,你这点病算是什么呢?孩子在肚子里有点小毛病,你就要把孩子拿掉,那如果孩子出生之后遇见重大事故,成为了残疾人,那你是不是也要结束他的生命呢?”
徐玲的话真的让我反思起来,是啊,不能吃糖是什么苦?不就是不能吃糖吗?不吃糖又不会死?就算寿命再短,不也能够活几十年吗?多少人可以活到死的?
徐玲扯了一下我的胳臂说:“还有,你知道人存在的意义吗?也许,我这么说,你会举得惊讶,但是在医学上,人存在的意义就是繁衍,如今是因为人类太多了,生活压力太大,资源不够,很多年轻人提倡做丁克,但是在从前,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繁衍,是人类的使命,你想想,如果所有的人都不生孩子了,人类这个物种不就是自取灭亡了吗?
你听过伏羲与女娲的神话故事吗?虽然这只是个故事,却是从古流传到今的,因为世界上只剩下他们两人,于是他们结合,创造了下一代。你看过《大兵瑞恩》吗?为什么要派那么多人去救他呢?因为他们家只剩下他一个儿子了,处于人道主义,不能让他们家绝后……”。
徐玲的话几乎让我震撼,这些问题我从前真的没有想过,她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所以,无论你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你都不能存在这样的念想,他因你而存在,却并非是为你而存在,他已经是一个生命,他不应该因为别人的主观意识而失去生命。”
我抱着蹬在地上,眼泪模糊了双眼说:“可、可我害怕……。”
“你害怕什么?”
“我不知道,总之我害怕……”我害怕这个孩子,当我能够感受到他的生命时,他会不会又不见了?我会不会又一次经历失去的苦?
这个孩子如果存在,我是不是只能跟盛玄生活在一起?但是,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我们还能够在一起吗?
他看见我的脸,不会想起他那可爱的糖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