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大娘给了钟厚骁一个肯定的回答,“当然了,小满那孩子既孝顺又懂得尊重长辈,性格也好,挺温柔的,还对小桃很好。在他们娘过世后,一直都是小满去打工送小桃念书,从来没有让小桃吃过苦。哎,那么好的一个孩子,说没就没了,怪可惜的,小桃那孩子更加可怜了,全家就剩她一个人了。”
“那大娘,您知道胡小满为什么去世的吗?”林真换了个问题,虽然以前查过,可还是问清楚一点的好。
“还不是日本人放火把工厂烧了,没有从火海里逃出来,想想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孩子。”
林真见大娘提起被日本人放火烧工厂的这事,急忙问:“大娘知道那工厂的地址么,我们想去那里看看。”
“一直往前走,那里应该会有人在祭拜,你们看见人多祭拜的地方就是了。”
“那谢谢大娘了。”林真附耳对钟厚骁说:“大哥,我们去工厂遗址去看看吧,总比没去过好,万一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呢。”
钟厚骁也觉得林真这个提议不错,毕竟人都来了,总要带些有用的线索回去,“也好,我们就去看看吧,这里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不过胡小满倒是可以查查,不如就顺着胡小满这条线索往下查,我不信胡小桃还能掩盖事实。”
林真有些感慨,这事儿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倒是没实地考察过,今天来,倒是没想到是因为胡小桃的事情。
等钟厚骁一行之人到达了废弃工厂的遗址,发现还是有许多遇害者家属在祭拜,场面也是相当的壮观。
有一唠妇人一边抹眼泪,一边念叨:“我可怜的儿啊,你怎么这么命苦,为娘还没有等到你娶妻生子呢,你就没了,天杀的日本人心肠怎么这么狠毒,这么多条人命,良心居然不会不安。可恨哪,儿啊,要是当初为娘阻止你日本人的工厂做事就好了,明明就是中国人,不去中国人开的工厂做事,却给日本人做事,真是不应该啊,害得你这么年轻就无辜枉死。”
引起钟厚骁注意的是一位年轻的女子,身旁还有一个孩子,那女子倒还是挺平静的,烧着纸钱,对着孩子说:“孩子,你要记住爸爸不是无辜枉死的,他是英雄,至少他起来反抗了不是?孩子,要记住我们生是中国人,死是中国鬼,长大了一定要做个好人,一个维护自己国家的好人。来,给你爸磕头,告诉他我们要离开上海了。”
孩子很是听话,认认真真地对着工厂遗址磕起了头,“爸,儿子要离开上海了,去远方去念书了,儿子也不会忘记你的英雄事迹,努力地往您所希望的样子生活,也会照顾好妈妈的,您不用担心,我们还会回来看您的,因为这里有您安歇着,是我们的根。儿子不会忘记自己是一个中国人,不会让爸爸的血白留,希望爸在天之灵可以保护我们。”
女子等纸钱的火焰全部熄灭了,才拉着小孩的手离开,小男孩是几步一回头,依依不舍,妈妈一直温柔的看着小孩,又似乎透过小男孩看另外一个人。
钟厚骁不得不佩服这女子,有巾帼不让须眉的傲气,孩子也教育得很好,看他们的穿着应该是大户人家,不然这良好的修养和为人处世方面都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
还有更夸张的在后面,先到的遇害者家属被祭拜的差不多了,都准备收拾好东西回家了,人死不能复生,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前来祭拜不过是让他们内心得到宽慰。
又是一群遇害者家属来祭拜,东西很多,还伴有老人家啼哭的声音,带着一丝责备,“让你们瞒着我,现在好了,连尸骨都找不回来,你们让我百年之后怎么跟你们父亲交代,这可是我们家的长孙呀,他才那么小,连媳妇都还没有娶进门,就这样没了,你们让我如何平静下来。”
“妈,您也别责备我们了,孩子去的早,我们也难过,再说了把孩子去的的消息封锁,不是为了您的身体着想吗?大夫都跟我们嘱咐不下十遍了,让我们不要再刺激您了,也怪那孩子没有福分,娶不到媳妇。”
钟厚骁想这老太太似乎和儿子们的关系不太好呢,却唯独很在乎这长孙,的确有些诡异。
老太太一听就不干了,怒斥儿子,“说得轻巧,要不是你非要让他出去历练,他会选择去日本人的工厂做事吗?这么大的家业,让自己的孩子随便去一个产业历练也是好的,你非说在家族的产业历练不好,他才会去了日本人的工厂,才会遭遇飞来横祸。”
儿子面不改色,仍在劝说老太太:“妈,您不要无理取闹了好吗,那孩子走了我们心里也难过,而且伤心也不比您少。但是逝者如斯,生者还要继续活下去,您不能一味沉浸在过往的悲痛中,活着的要往前看才是,自您知道那孩子的事后,不是哭就是闹,不是绝食就是上吊,您也让我们省点心好吗?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能做的只是好好的活下去不是吗?”
老太太也知道自己有些过了,如今儿子给自己一个台阶下,自己也不能在上方揭瓦了,“罢了,我老了,你们一个个地都不待见我,祭拜完那孩子,我就不再提这事了。”
林真听见有人在悄悄议论日本人放火烧工厂的事,顺手拉住一个人,问:“兄弟你知道日本人为什么要火烧工厂吗?”
那人性子大大咧咧的,也不怀疑林真打探这事的目的,很爽快地回答:“这位兄弟是刚从外面回来的吧,难怪对这事一点也不知情。那我就简单的跟你说下,就是日本人发现有人在组织工人罢工,并且还威胁日本人给他们涨工资。本来嘛,双方都谈妥当了,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有人鼓动工人暴动,造成大量的人员伤亡,日本人一怒之下就让人把工厂烧了。”
林真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十分感谢那人,就又问:“兄弟,你认识胡小满吗?我是他以前的朋友。”
那人照样回答,“认识啊,人又孝顺又懂事,早年他娘还在时,他跟她妹妹过得还是不错的,学习成绩也不错,后来他娘去世了,他也就辍学去打工赚学费送他妹妹念书。平时很节省的,把钱都存下来给妹妹花,哎,人又好,工作能力也很好,要是没有这事,估计他现在应该混的不错。”
“既然是这样,他能力那么强,日本人为什么不放过他呢?”
“这个呀,也不是什么秘密……”
“快点走了,不然就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了。”说完另外一个人就把刚刚跟林真说话的人拖走,嘱咐跟林真说话的人,“叫你不要乱说话,万一得罪日本人就不好了。”
那人的话林真听在耳里,心里却很是不屑:“无数鲜活的生命都被日本人给剥夺,可是看看这些人,除了哭天喊地在这里给亲人祭拜之外,还做了什么?连在背后说上一句都不敢。”
钟厚骁看了眼林真,知道他是在说什么,开口:“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和我们一样,但是林真你也不应该忘记,就算是我们,也是有妥协的时候的。”
林真没有说话,是啊,就连他们,也是有妥协的时候的,就像是为了乔楚,他又何尝不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妥协?
“大哥,我知道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说实话,去完清水镇辗转再到这里,他越来越有种做无用功的感觉,按说他是不喜欢胡小桃是老帮主女儿的这个身份,可如果是真的话,大哥也没有理由再去调查她的背景吧?
“怎么办?上天不让我们现在知道真相,那我们又有什么办法?”钟厚骁冷笑两分,“可只要是狐狸,就总该有露出尾巴的那一天的,现在要做的,不过就是等待罢了。”要比的,就是谁比谁有耐心。
“大哥,你在怀疑什么?”林真不解。
“怀疑什么?胡小桃的年纪,义父虽然说过,他的孩子比我小,可你看,胡小桃跟芮芮差不多年纪,未免小了太多了。”
林真挑眉,听大哥这么一说,他倒是也觉得啊,“那你的意思是——”
钟厚骁顿了顿:“死无对证,有什么办法?”
是啊,这才是最麻烦的地方,要是都在的话,直接对质不就完了,哪里需要这么麻烦?
“唉,以前还对老帮主的孩子很好奇的,要是早知道这人会给我们带来这么多麻烦,我当初就不该好奇的。”林真跟在钟厚骁身边时间不算短了,很早就知道这事儿,就是没想到,这地方这么小,这还能是被自己赶出去的人,缘分。
不是什么好缘分。
钟厚骁笑:“好了,既然查不到,那我们就回去吧,我想芮芮了。”他很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