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政局的办事效率还是很快的,几分钟不到,两个人就拿到了属于他们的结婚证。
这会儿的结婚证还是奖状式的,上面左右各三面小红旗,中间是伟人头像,下边正中央是一朵大红花,周围还用金边框着,可以说除了那个伟人头像以外,其他的都像极了上学时学校发的奖状。
不过这张纸却意味着两个人已经结成夫妻,财产共享,债务共担,可以说是最亲密的存在了。
“要不要去照相馆照相留念?”厉泽提议道,作为这个城市最时髦的一群人之一,结婚当然有必要照张相,要不是惦记着安安,他都想带着媳妇儿去国营饭店吃一顿。
“等给安安照百天照的时候再去吧。”张雅静立马拒绝道,开玩笑,就她身上这身衣服,要是合影留念,按照后世的话来说就是妥妥的‘黑历史’,更别说这位还穿的那么时髦,几十年后看都不落伍,差距这么明显,她才不这会儿去照相留念呢。
厉泽只当是媳妇惦记着家里头的安安,根本就没往衣服上想,若是旁人穿这么一身衣服,他肯定是觉得不好看,甚至还有可能暗地里嫌弃人家土里土气,但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的不是说假的,衣服再土再不好看那也得看是谁穿,何况他媳妇脸摆在那儿呢,穿什么衣服都不影响,还是比谁都好看。
既然不去照相,两口子也没再多耽误,一路骑着自行车回家,赶紧把安安接过来,倒不是不放心顾老太太,只不过孩子这么小,一眼看不到都觉得不踏实。
虽然没有下馆子,但毕竟今天是领证的日子,怎么着也得庆祝一番,厉泽不光去黑市上买了一堆菜和肉回来,还到好哥们那要了**酒。
当然这个家里目前能喝酒的也只有厉泽一个人,为了有个气氛,张雅静倒是以汤代酒敬厉泽几杯。
两口子是特意把安安哄睡了以后才吃饭的,刚出满月的孩子还不会翻身,放的位置又比较靠里,所以一点儿都不担心孩子为从床上滚下来。
“刚才去郭涛那儿拿酒,那小子他姐夫家是开裁缝铺子的,祖上传下来的老手艺了,这些年一直是公私合营,门面也都是公家的,日子过得比普通工人宽松多了,只不过这手艺也就只有家里的老人会,他姐夫对这个没兴趣,所以老人家现在干不动了,这裁缝铺也没有合适的手艺人接手,要不了多久门面就该转让了,上次你不是说要开饭店吗,我觉得这地儿就挺不错的,百货大楼、副食品商店、成衣店这条街上都有,逛累了就可以去饭店吃饭,隔两条街就是机械厂,那里头工人工资都比其他厂子要高,花钱自然也阔绰,能发展不少稳定的食客。”厉泽一边品着小酒一边道。
要么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呢,结婚证领了,寻摸了很久的门面也有着落了。
“这么好的地方,能拿下来吗?”不是张雅静不自信,而是前世刚开始做生意的那会儿,这样的事她见多了,别说是位置好的门面了,就是在小吃街摆个摊儿,没有关系也弄不到好位置,往往都是白忙活一场,实际上连边儿都没摸着。
“没事儿,这两天我就找人活动活动,郭涛那边知道咱们打算要门面,所以都没让他姐夫家里边儿声张,所以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并不多。”厉泽很是有把握的道,他之前就作为中间人给人牵线租过门面,所以对这里头的道道也算清楚,该怎么办心里有数,不至于会白费功夫。
人和人果然还是有差距的,明明她都重生一世了,在这方面还是完全比不过厉泽。
“不过现在就拿下门面的话,就算是装修也用不了一两个月,到时候安安还在吃奶,我这边根本就腾不出空来去当大厨。”她本来以为店面没有这么容易被找到的,炒菜做饭的时候根本就没法带着孩子,但也不能为了开饭店,就把安安扔下呀,就算是雇个人来照顾她也不放心。
这问题在厉泽看来根本就不算事儿,“签下合同以后,可以再转租给别人,哪怕是短租,那地方也会有人要的,要是不想租给别人的话,也可以雇个人,卖点别的东西,看看什么费的时间少、好上手,就卖什么,也不图赚钱,只要不赔就成。”
就他媳妇的手艺,一盘咸菜做的都比别人有水准,稍微做点东西就赔不了。
张雅静眼睛一亮,主意不错,比她想问题圆滑多了,看来她还是适合老老实实在厨房呆着,这种用脑子的事儿以后还是厉泽来吧。
“那就还是卖卤肉吧,到时候可以在后厨隔出一个单间来,我把安安也带过去,一个人完全可以弄得了,到时候我负责做,你负责在外面卖卤肉?”她拉着厉泽开夫妻店的目的就是不想这几年把他困在家里,不去掺和那些事儿,省得再为了什么恩情去帮别人顶罪入狱。
“咱们到时候可以雇个人,现在政策越来越松了,雇人都是合法,不会跟以前一样被人趁机往头上安罪名。”厉泽赶紧道,时不时过去帮个忙还好,但若是让他整天呆在柜台里卖肉,他这性格肯定坚持不下去,不然的话,他早就自己找门路干个正式的工作了。
张雅静当然知道厉泽的性子了,前世的厉泽比现在要稳重得多,可在商场上也一样能拼敢干,根本就稳不下来,不然也挣不出那么大的家业来,只不过这辈子她是真的不想厉泽再经受牢狱之灾。
“你要是不想在店里呆着也可以,但是要答应我一件事儿,不能从机械厂里弄零件出来做电器卖,给别人牵线也不行。”张雅静一脸严肃的道,上辈子入狱就是因为这事儿,本来工人从工厂里拿几个零件出来不算什么,工厂里的领导一般也都睁只眼闭只眼,但要是拿到零件多了人家还能不管。
又正好赶上严打,顺藤摸瓜把这条线上的人都捉了,厉泽本来就是个中间牵线的,里边没他多少事儿,更没拿多少钱,但偏偏低价买零件组装成电器出去卖的人,之前帮过厉泽,具体帮了什么她也不知道,但就因为这事儿,厉泽成了这里边儿的大头,按照他们给警察的说法就是,低价的零件是厉泽买的,组装电器的人是厉泽雇的,当然这里头赚钱最多的也还是厉泽。
所以这一下就判了七年,厉泽在里头争取了一次减刑,那也待了整整五年才出来。
厉泽一头雾水,不过这媳妇这么认真,还是立马道,“行行行,我答应,你也太瞧得起你老公了,我哪会组装电器呀。”
“给别人牵线也不行。”张雅静补充道。
“好,也不给别人牵线,不过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事儿来了?”厉泽好笑道,有本事组装电器的人少之又少,肯定都是厂子里的技术工,福利和待遇自然就不用说了,没必要冒风险做这个。
“我在老家的时候听人家说的,有人从厂子里把零件拿出来低价往外卖,买这个的人就是组装成电器,再卖出去赚钱,结果最后被查出来了,不光是偷拿零件和买零件的人被抓进去了,连中间给他们牵线介绍的人,都抓进去了,判了好几年呢,你可千万别接这样的活儿,甭管赚多赚少,平平安安的才最重要。”
“媳妇你放心吧,你都说了,我肯定不会接这样的活。”厉泽赶紧保证道,心里头美滋滋的,面上也露出几分笑意,被人惦记的滋味可真是不错。
这模样,张雅静看着就不怎么放心,“严肃点,我说正经事儿呢!”
历泽挺胸抬头,收敛起脸上的笑意,一本正经的商量道,“以后每天回来跟领导汇报。”
领导表示这主意不错。
既然已经领了证,都不可避免的说到了婚宴,厉泽他妈的意思是等到高考以后办,但是不管什么时候办,于情于理女方家里边儿都应该来人。
厉泽都没听他媳妇说起过父母和兄弟姐妹,想来关系应该和他这边差不多,都不怎么亲近,先不说他媳妇愿不愿意给那边通知,从阳城到魔都这么远,即便他们给了通知,那边的人也不见得就会乐意来参加。
张雅静心理年纪一大把了,对这些形式倒不是很在意,只不过厉泽和她不一样,年轻气盛,又是头一次结婚,这样的人生大事对厉泽而言,肯定很重要,不光女孩子会期待婚礼,男孩也一样。
“我家那边应该不会来人,婚宴的话就只请邻居和你们家那边儿的亲戚就好,办酒席的钱咱们自己出,不过请帖你还是要回去跟婆婆商量。”张雅静放权道,办多大规模就交给厉泽来决定了,她是无所谓,不太在意这个形式,而且在魔都根本就没有几个认识的人,凑都凑不出一桌来。
亲戚什么的厉泽倒不是很在意,爷爷奶奶就他爸这么一个儿子,他们仨陆续走了以后,那边的亲戚基本上就断了往来,至于他妈这边儿的亲戚,对他都不是很能看的上眼,当然他也瞧不上他们就是了,所以这些人请不请的没什么意思。
主要是他那些哥们、朋友,这些是必须要请的,他想让这些人都知道他有媳妇了,媳妇是张雅静。
不过再是心急,婚宴这事儿都急不得,马上就要过年了不说,最主要的是安安才刚出满月,根本离不了人。
现在新婚小两口面临的主要问题就是床太小了。
张雅静和安安两个人就已经把床占满了,厉泽这么个大块头根本就没地方睡,虽然媳妇儿刚出月子,两个人就算是睡在一张床上,也只能是盖棉被纯聊天,但现在是连睡在一张床上都不行。
厉泽的目光在安安身上定了定,然后又迅速移开,这么点的娃娃,要是真弄个小床给他睡,实在是亏心。
但是今天也算是新婚之夜,若是打地铺的话,也太心酸了。
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死活非要跟媳妇儿孩子睡在一起的厉泽,把大衣柜撂倒,倒放过来,跟床搁在在一起,两者在高度上也就是差了十厘米左右,然后又把自己的被褥铺在上头,差不多就算是一张大床了。
“在大床没打出来之前,就先这样睡了。”厉泽道,差强人意吧,之前光是心心念念的要领证了,都没意识到要换一张大床。
这孩子气也是没谁了,不像二十五,反倒是像才十五、六岁的少年。
“打了新床以后,这旧床可没位置放。”张雅静坏心眼儿的提醒道,就租了这么两间屋子,哪还有再放一张床的位置,好好的床,总不能因为睡不开,就搬到院子里去日晒雨淋吧,顾老太太第一个就得不答应,这可是人家家里的床。
“你之前不是说要在厨房隔出一个单间来吗,把这床挪到那儿去不就行了。”厉泽得意洋洋的道,这点事哪能难到他。
行吧,你乐意就行,反正往那边搬床的是你。
因为要照顾安安,张雅静洗漱的比较早,等到她躺进被窝里,又把安安给哄睡了,厉泽才去洗漱,刷牙、洗脸、洗脚,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这每一个步骤好像都比平时用的时间久。
“我关灯了。”厉泽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子欢快。
难得的,心理年龄已经四十多岁的张雅静忽然有些害羞,棉被底下的身子蜷缩起来,心砰砰的快要从胸口跳出来了。
厉泽动作迅速而麻利,三两下就脱下了自己的大衣、毛衣、裤子、薄棉裤,还有衬衣。
大冬天的,晚上睡觉光着膀子不穿衬衣,张雅静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还不算完,等麻溜的钻进了被窝以后,厉泽又伸出一只胳膊,探到旁边的被窝,揽住媳妇的肩膀。
张雅静伸手,‘啪’的一声打在厉泽‘不安分’的手上,“不冷吗,赶紧收回去。”大半截胳膊都在外面露着呢,上赶着找罪受。
厉泽是真没觉得冷,不过媳妇儿就是他冷,他就应该冷,一个人的被窝哪有两个人的被窝暖和。
察觉到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收回去了,张雅静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呢,男人发烫的身体就挤了进来,结实的手臂霸道的把她揽在怀里,隔着薄薄的秋衣,她似乎都能感觉到胸膛上的健壮。
“你干嘛呀。”张雅静又羞又恼,虽然是新婚之夜,但她可是才出月子。
“我就抱抱。”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呼出来的气打在脖颈间,激出一层鸡皮疙瘩。
想到两个人已经结婚了,张雅静努力让身体放松下来,还安抚性的抬头亲了亲厉泽的下巴,新婚之夜只能抱抱,想来还是挺可怜人的。
明明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却硬生生的把厉泽身体里的火气给激出来了,又郁闷又无奈的趴在媳妇颈窝里道,“乖啊,现在还不行,医生说最起码要42天才可以。”说是要过了什么产褥期,他一个大男人也不懂这个,但是医生的话不能不听。
张雅静特别想一巴掌呼在厉泽脸上,她是那个意思吗,就好像多饥1渴一样,念在今天晚上是新婚之夜的份上,到底还是忍住了,不好让新郎‘破相’。
不过手里也没客气,揪着厉泽胳膊上的肉一扭,好吧,太硬了。
厉泽有心想让媳妇作怪的手停下来,不要再‘煽风点火’了,但是又怕媳妇儿面皮薄,万一恼羞成怒了,把他赶出被窝怎么办。
索性换个姿势,侧躺着,刚抱婴儿一样的,把媳妇儿全都抱在怀里,甚至还用自己的小腿抵住媳妇的脚底,越是亲密,身体就越是亢奋,但就是舍不得放开。
有这么一个人形火炉在,张雅静觉得被子都是多余的,没过多久就觉得热了,忍不住把被子往下拉了拉。
两个人不知道过了多久,才保持这个姿势睡过去,等到半夜里边被安安的哭声吵醒的时候,两个人还跟睡前一样抱着呢。
因为有小祖宗等着哄,等着照顾呢,所以谁也没顾上尴尬,起床开灯的开灯,抱起小祖宗换尿布的换尿布,虽然在一起的日子不长,但已经很有默契了。
如此折腾了好几次之后,早上醒来缠成一块的两个人倒是挺自在的,仿佛迅速进入老夫老妻的模式一样。
早饭是小米粥和厉泽排队买回来的生煎,倒不是张雅静不想费功夫去做,而是厉泽急着吃完饭出门,毕竟门面可是不等人的,他们不赶紧下手的话,万一被别人抢了先,那可就要悔死了。
“这些钱拿着,万一用得到省得再跑一趟。”张雅静往厉泽手里塞了一叠大团结,拢共八张,也就是八十块钱。
出门办事儿,不管是哪个年代,离了钱都不成。
厉泽又是高兴又是心虚的把钱揣兜里,媳妇不是那种死管钱的性子,对他手松的很,八十块钱,他都没要,说给就给了,媳妇对他是真好,但他手里头还有二百块钱没上交呢,这对比起来,就显得他心没那么真。
可是手里头,要是一分钱都没有,他心里慌啊,出去请人吃顿饭都得回家要钱,多没面子。
“那个,我先走了,花不完我再把钱拿回来。”厉泽有一点点心虚的道,他保证以后私房钱绝对不超过两百块。
张雅静根本就没意识到厉泽的心虚,她当然知道厉泽手里头有现钱了,对方往上交的是存折,但谁也不会把钱都放在存折里头,肯定得留下一小部分,虽然不知道是多少,但是肯定不会很多就是了,另外拿八十给他,就是因为怕他不够花的,毕竟上下打点要花的钱不少。
送走了厉泽,张雅静也没闲着,安安现在一天能有十八个小时的时间都在睡觉,所以她完全能在安安睡着的时候做很多事情,只不过要尽量少弄出动静来,别把孩子吵醒了。
她和安安过年的新衣早在秋天的时候就做好了,那会儿还没和厉泽定下来,所以也不好做衣服,这会儿都领证成为一家人了,自然不能两个穿新衣的,一个穿旧衣的。
再者厉泽身上的呢绒大衣虽然看上去好看、时髦,但是论保暖的话,还是比不上自己做的棉衣,棉裤就更是不必说了,也不知道婆婆是照顾人的,昨天她摸了摸厉泽身上的那条棉裤,薄的跟毛裤一样,而且因为里面棉花太旧的原因,重量上还不轻,穿着既不保暖,也不舒服。
所以手头上做的就是给厉泽的棉衣棉裤,棉花也是秋天那会儿在黑市上花高价钱买的,肯定不是今年下来的新棉花,不过摸着还是很保暖、轻盈的。
因为一直没买缝纫机,所以做什么衣服都得自己一针一线的缝,张雅静是做这个的老手了,先把布平铺在桌子上,然后根据心里估量的尺寸,用粉笔在上面划线,顺着线裁剪下来,分别是面布、内布、衣领布、掩襟布,按照次序缝好,然后蓄棉花,调整薄厚,翻面,最后再按照顺序缝起来,中间虽然停顿了几次,但一上午的时间,新棉衣就已经做出来了。
这年头也买不到别的花色的布,所以这棉衣面布是黑色的,里布是灰色的,再加上棉衣的样式就那样,多少年了都一成不变,里面鼓鼓囊囊的棉花虽然暖和,但也让衣服显得很没有质感,张雅静已经可以想象到厉泽穿上它以后,立马就从时髦人士变‘土鳖’了。
厉泽一直到下午四点多才回来,张雅静都已经都已经着手给棉裤蓄棉花了。
“这是我做的?”瞧这么长的裤腿,就知道是他的,所以不等媳妇回答,便接着又道,“少放点棉花,我火力旺,不怕冷。”
啧,他一个大男人,用不着穿那么厚,看起来蠢死了。
“行,这也就是我的一半厚。”张雅静无奈道,这年头女生都不带这么爱臭美的,居然还嫌放的棉花多。
厉泽伸手捏了捏媳妇身上的棉裤,打商量道,“再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