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甫一进京,她连自己的兄长都没见,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就跪在宗人府里哭诉,只说她寡居多年,为宗室女赢得美名,到老了却连唯一的女儿都护不住,宁愿死在宗人府里,免得以后无法面对亡夫。
宗人令是宗室里面辈分最高的人,皇帝的亲叔叔,见侄女儿麻衣素颜,哭的凄凄惨惨,也忍不住为她难过,便换了朝服,去宫里见皇帝。
信宜的事情,满宗室都觉得不妥当,可陛下圣心独断,他们也不好插手,若是清阳郡主认了,那也罢了,可如今她摆明了不配合,这些老家伙也不能看着自己家的姑娘被皇后如此欺辱。现在是清阳郡主,万一接下来是自己的女儿,是自己的孙女儿呢。
人人都有兔死狐悲之心。
傅承衍听闻风声,跟在脚后面就去了宫里面,走之前还让人把沈信宜送去了顾筠那里,反正不管是谁,都不大敢得罪无法无天的靖远侯千金。
宫中,帝后二人依然是歌舞不休,宗人令求见之时,皇帝吃着小宫女喂到嘴里的水果,哈哈大笑,皇后穿的清凉,偎在皇帝身边:“陛下,不见他们好不好,咱们玩的正开心呢,何必让人来扫兴。”
皇帝乐呵呵地,正欲答应,大太监瑟瑟发抖:“陛下,太子殿下也来了。”
皇帝眉头一皱,脸上就带了几分烦躁之意:“他在外头好好的,跟着凑什么热闹,让他们进来!”
皇后站起身:“那陛下,臣妾先告退了。”
“退什么,你是皇后,是他的长辈,他还敢说什么不成,给朕坐下。”
皇后勉强一笑,披上外衣,坐在皇帝身侧,脸上的笑容十分勉强。傅承衍可不会给自己这个继母面子,他连亲爹的面子其实都不怎么在乎,皇后又想起来,那一年傅承衍羞辱她的事情。
那是很久以前了,先昭惠皇后去世,她被册封为皇后,看傅承衍这个元后嫡子不顺眼,就想欺负他,想着一个小孩子罢了,什么都干不了,可是那一次,傅承衍却直接砸了她的宫殿,当着赶来的宗人令等人的面,直接斥她为妖后。
那样的羞辱,十年过去,皇后也丝毫未忘。
等到豫王登基,傅承衍便等着被千刀万剐吧。
傅承衍扶着年迈的宗人令进来,冲着皇帝行礼,声音淡漠无比:“儿臣拜见父皇。”
“臣拜见陛下。”
“臣妹拜见陛下。”
女子的声音响起,眯着眼睛的皇帝直起身体,“清阳,你怎么来了?”
清阳郡主淡淡道:“我自然是为了信宜而来,我远在清阳之地,没想到还能得到皇兄惦记,实在是荣幸之至,只是想不到原来皇兄惦记的,是我那唯一的骨血,是我唯一的女儿,是我沈家仅剩的一条血脉!”
皇帝不免有几分心虚:“清阳,咱们这也算是亲上加亲,等信宜嫁过来,朕自然拿她当正经的儿媳妇儿看,谁也越不过她去,都是咱们家的姑娘,你还怕朕亏待信宜不成?”
清阳郡主冷冷一笑:“臣妹倒不怕这个,陛下说的有理,本是一家人,也不必讲究名位身份。”
“臣妹来此,一是为了信宜,二是臣妹在清阳认了个义子,继承我沈家家业,只是我沈氏子嗣艰难,我正想跟皇兄求娶二公主莹玉为侧室,为我沈家开枝散叶,陛下且放心,莹玉贵为公主,身份尊贵,到了我沈家,必定举家供奉,不使公主受半点委屈。”
傅承衍看向清阳郡主,眼神里带着几分诧异,他也料不到清阳郡主会如此发难,这跟说好的不一样,不过也确实打了皇后的脸,今日过后,皇后但凡顾念亲生女儿一丝半点,就别想打沈信宜的主意。
皇后果然勃然大怒:“莹玉贵为公主,金枝玉叶,乃是陛下嫡女,岂能去你沈家为妾!”
清阳郡主寸步不让:“那皇后娘娘怎么就敢让信宜为妾的!是不是欺我沈家无人,欺我寡居,无人做主,我今日便在此说了,我身为宗室之女,我背后是整个宗室,你一个外姓之人,休想欺辱于我!”
“清阳,莹玉是朕嫡女……”
“皇兄,信宜更是我亲生的女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皇兄刚才说了咱们都是自家人,何必拘泥于身份,不用讲究身份名位,我的嫡女给陛下的儿子做妾,那陛下的嫡女给我儿子做妾,这不是很公平么?怎么信宜给陛下的儿子做妾就不讲究这些,莹玉给我儿子做妾反而要讲究身份了?还是说,皇兄平日里说跟我们宗室诸人都是一家人,其实只是骗人的?”
清阳郡主咄咄逼人:“若是如此,臣妹自然不敢自取其辱,今日便一头撞死在九龙柱上,给皇后娘娘,给陛下,给二公主,给豫王殿下赔罪,我的女儿是罪人之女,也不配嫁给豫王殿下,便让她随我一同死了!”
清阳郡主说完,便想直接去撞柱子,傅承衍连忙拉住她:“姑母,父皇绝无此意,您千万别想不开。”
皇帝站起身体,也阻拦道:“清阳你别冲动,朕绝无此意,信宜的事情是朕考虑不周全,只想着让他们兄妹亲上加亲,没有考虑别的,既然你们不愿意,朕也不能强迫,就此作罢吧。”
皇帝是真怕清阳郡主一头撞死在这里,那若是传出去,他就不用做人了,整个宗室有女儿的人家,恐怕都要跟他离心,皇帝还不敢赌这一把,宗人令还在跟前,这皇叔虽然年纪大了,可最护短,又疼爱清阳,会做什么还真不一定,至于二公主身为金枝玉叶,自然不可能按照清阳郡主所言。
清阳郡主道:“陛下圣聪明断,臣妹十分感激,只是臣妹知道陛下是聪慧之人,若无人蒙蔽圣听,此事断不至于如此,臣妹祈求陛下明察,到底是何人,居心叵测,离间我们兄妹之情,致使宗室不和,家中不兴。”
皇后脸色一白,连忙争辩:“清阳郡主这话本宫就听不懂了,陛下只是想和郡主亲上加亲,怎么到了郡主口中,就是有人致使宗室不和了,郡主未免想太多。”
“姑母说的是有心之人,又不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这么着急干什么?难道皇后是恶人肚子里的蛔虫,连恶人想什么都知道?”
皇后讷讷闭口。
傅承衍冷冷讽刺,“信宜表妹这次受了这么大委屈,恐怕亲事都要受阻,想出这种恶心点子的人,不是蠢便是毒,蒙蔽父皇更是其心可诛,若让孤知道是何人,必不轻饶!”
皇帝闻言,啪一声拍了下桌子,皱眉道:“傅承衍,你想做什么就直说,不要阴阳怪气的!”
从来没想到,事情还能这么巧合,傅承衍不好好待在东宫,突然跑来靖远侯府做什么。
豫王心里一喜,虽然阿筠执意嫁给傅承衍,可今儿误打误撞让傅承衍听见了这种话,这位太子爷的心气高傲之处,可不比顾筠少一丝半点,肯定不乐意娶这样的顾筠。
所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说的大概就是豫王这时候的心情。
顾筠很想辩解,可是豫王在跟前,她若是否认了刚才的话,那之前辛苦谋划就伤害不到豫王了,她心里憋屈。
大不了……就不嫁给太子了,反正傅承衍这么好,肯定能娶到真心爱他的好姑娘的。
顾筠自认为还不怎么喜欢傅承衍,虽然她也从来没有真的喜欢过豫王。
顾筠心思微转,扭过头不看傅承衍,只当默认了刚才的话,因着这个动作,她自然也没有看见傅承衍眼中一闪而过的黯淡。
不过那眼神当真是一闪而过,傅承衍说话时神色自若,“我奉父皇的命,前来询问你是否愿意做太子妃,既然你愿意,那我便去找父皇请旨赐婚了。”
顾筠绷不住,惊愕地转头看他。
傅承衍便问:“莫非你还是不愿意?”
顾筠一脸困惑,忍不住抬手挠了挠头:“不是,那个,太子殿下,刚才的话您听见了吗?”
傅承衍道:“自然听见了,我又不是聋子,但是我只关心你是不是愿意,原因并不重要。”
一旁的豫王已经惊地说不出话来了,这皇兄做事,未免也太不讲究了,顾筠都这么说了,他竟然也不介意。一个男人,怎么能忍受一顶来自自己亲弟弟的绿帽子时时刻刻悬挂在头顶,稍不留神就会掉下来。
豫王扪心自问,自己肯定忍不了,难怪人家能做太子,这心胸果然非同凡响。
傅承衍看他一眼,淡然道:“你在这里做什么,这是你嫂子,老是留在嫂子院子里,像什么样子。”
豫王呆住,什……什么嫂子?刚才顾筠的气话,说在傅承衍口中,总觉得他是认真的,听着各种不舒服。顾璇微微勾唇一笑,挽住豫王的手臂,狠狠扯住:“殿下,我们走吧,太子殿下,臣女告退。”
傅承衍正眼都没有给她一个。
顾璇也不生气,反而很高兴看豫王在顾筠和太子跟前吃瘪,这样豫王总该死心了,顾筠以后嫁给太子,若是他再敢肖想,真给太子戴了绿帽子,怕是要挨打。
豫王同顾璇双双离去,傅承衍看向依然呆呆愣愣的顾筠,微不可察地叹口气,“你若是没有意见,孤便去寻父皇下旨了。”
顾筠下意识拉住他的衣袖,咬了咬唇,问道:“殿下……为什么……?”
傅承衍顿了顿,眼神深邃难辨,半晌开口,道:“靖远侯权势滔天,没有人不眼红,孤自然也一样。”
顾筠却摇头,“殿下和豫王,和所有皇子都不一样,爹爹告诉过我,若是天底下有人可以不在意靖远侯府的权势,那定然是殿下无疑,既然如此,殿下何必要屈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