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八章 一箭双雕 “叔父婶母人前将菁儿照顾得无微不至,可心里怎么想的,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只有奶奶是真心疼我,她老人家是除了娘之外,菁儿在欧阳世家最挂念的人了!”欧阳菁自顾自地说道,语调之中充满一个失去父亲庇佑的贵族小姐,在光鲜之下外人所不知的辛酸苦楚。
萧天熠语气微沉,“哥哥知道,你在京城的时候,不就是因为牵挂老夫人,才火急火燎地赶回建安吗?我看老夫人身体还硬朗,有她镇着,你叔父婶母也不至于太过分,毕竟事关清名,还有地方豪族对于京城万家的敬仰和向往,他们也定然不会落下一个苛待侄女的罪名,你也别太担心了。”
欧阳菁的眼神转为黯淡,半晌无语,将头附在哥哥后背上,迷醉地寻找旧日的气息,突发奇想,忽道:“哥哥对菁儿这么好,嫂嫂不会生气吧?”
萧天熠哭笑不得,“她向来是豪爽大气的女子,你是我妹妹,她会像疼爱自己妹妹一样疼爱你的,你住在我府上的时候,可曾见过她生气?”
“这倒是!”欧阳菁认同地点点头,“京城繁花似锦,哥哥独具慧眼,挑中了嫂嫂,虽然商贾之家的出身的确是差了点,可夫妻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时候,门第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说来说去,不过是些俗人之见罢了,欧阳世家的那些话,哥哥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还是菁儿懂事!”萧天熠含笑道,当时,欧阳世家的人一听说樱樱出身商贾之家,纵然是极善于做表面功夫的名门世家,也掩饰不住眼中的鄙夷和讶然。
不要说在建安,就是在京城,诟病樱樱出身的人,从来就不在少数,想不到菁儿小小年纪,居然能超脱门庭之见,实在难得。
“菁儿!”他醇雅的声音让欧阳菁回过神来,笑道:“哥哥有什么事吗?”
“不仅是姨母,哥哥也对你寄予厚望,你可千万不要让哥哥失望!”
身上的少女明显地震颤了一下,语气突然转为轻松,调皮道:“哥哥放心,菁儿谨记!”
“参见世子爷!”一个宏亮的声音在前方响起,随后就有一身着白银铠甲的军将出现,是东方明玉,他弯身一躬,“属下来迟,请世子爷恕罪!”
不仅是东方明玉,诸葛廷和夜离宸都到了,还有众多黑铁铠甲的将士循迹而来。
萧天熠将欧阳菁放下来,眉间的柔软瞬间褪去,再没有半分阴柔,恢复了那个气吞山河的主帅气魄,淡淡道:“派人送欧阳小姐回去,找大夫医治!”
东方明玉见欧阳菁面色蜡黄,有气无力,站立不稳,知道她病了,对她的不悦也渐渐淡去,他是世子爷手下的将军,心胸和气度都具备,不至于对一个小女孩耿耿于怀。
欧阳菁虽然体虚乏力,但却不肯让士兵架着担架抬她回去,坚持要自己走,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执着。
萧天熠也并不勉强,也知道她看似柔弱外表下的倔强,“你们保护好欧阳小姐,送她回去!”
“是!”
欧阳菁走后,敏锐的诸葛廷从世子爷的眼神中看出将计就计的计划已经奏效,会心一笑。
朱猛以为抓了欧阳小姐就可以要挟世子爷,逼迫世子退兵,他以为这是一招妙棋,殊不知世子爷的心智远在他之上,曾经无数次反败为胜,扭转局势,绝对不会在平龙寨这小小阴沟里翻船。
虽然平龙寨的土匪战力并不强,但大大小小几十个山头,山路绵延崎岖,险峻丛生,如果朱猛等人仗着回环复杂的山脉作为掩护,窝在山里躲个一年半载,他们耗得起,世子爷可耗不起,所以,速战速决才是王道。
但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根本没有可能拿到平龙寨的地形图和布防图,贸然出兵,有可能会全军覆没,困死在大山里面,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对战双方已经进入相持阶段。
正在世子和部将们研究怎么出奇制胜地破敌的时候,朱猛送来了绑架欧阳小姐的书信,虽是意外,但这却是打入土匪内部的天赐良机。
世子爷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就算没有任何好处,也不会置欧阳小姐于不顾,何况,以世子爷的谋略和智慧,应付那帮土匪绰绰有余。
诸葛廷当时就洞悉了世子的想法,他之所以极力反对,是因为虽然不知道这羊角山是什么地方,但朱猛既然选择在这个地方见面,那一定是易守难攻难于跟踪支援的地方,万一世子有失,后果不堪设想。
世子之意已决,阻拦也无用,而且,跟随世子爷这么多年,诸葛廷早已经明白,世子爷是敢于走险招的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况还有欧阳小姐在对方手中?
还有一个洞悉世子爷心思的人,就是玉公子,但他什么也没说,究其原因,是因为他对欧阳小姐妄为之举心生不悦。
世子爷赴约之后,东方明玉和诸葛廷果然在沿途发现了世子爷留下的记号,因为怕被土匪察觉,所以进行得极为隐秘,并没有紧跟其后,山路险阻,今日黎明才到,而且,诸葛廷已经敏锐地分析出土匪的老巢应该距离羊角山不远,世子爷的这一次单刀赴会,不仅救了欧阳小姐,还摸清了路线,一举两得。
还有一点是诸葛廷也没有料到的,那就是世子爷成功地挑起了平龙寨的内部纷争,激化了大当家和二当家之间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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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萧天熠所料,平龙寨里面现在已经是一团糟了,本来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朱猛,摆了一场鸿门宴之后,被萧天熠反手摆了一道,不但成功逃脱,而且反而让朱猛受了重伤。
虽然当时情况混乱,别人没有看清楚大当家是怎么受伤的,都以为是被萧天熠所伤,但朱猛自己却看得清清楚楚,是二当家赵虎干的。
当时他被萧天熠劫持,本不易妄动,可赵虎却不管不顾,以平龙寨的声誉要紧为由,举刀砍向手中有人质的萧天熠,不像是要杀萧天熠,反而像是要乘势置自己于死地。
朱猛不是笨蛋,明白萧天熠当时的目的只是为了脱险,杀了自己,他有什么好处?真正想杀自己的人,是赵虎。
幸好老天有眼,他还活着,如果他死了,就是中了赵虎借刀杀人的阴谋,他拼着一口气不让自己昏死过去,让信得过的兄弟护送他回山寨,因为他很清楚,如果自己昏死了,赵虎一定会乘机杀人灭口,只要自己一死,赵虎在平龙寨的声望无人能及,就算有人质疑,也动不了他的根基,可以顺利接任大当家的位置。
因为平龙寨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朱猛不愿意此时和赵虎翻脸,赵虎虽然阴毒,但平龙寨有今日,赵虎功不可没,如果此时去了一员虎将,必定实力大损。
思来想去,他决定再给赵虎一次机会,先齐心协力度过这次危机再说,他不打算声张此事,而是命心腹叫来了二当家。
这个大敌当前的紧要关头,就不要再玩什么打哈哈的游戏了,二人目光触碰之间,有机芒一掠而过,双方都不是傻瓜,何况相处多年,早已经熟知对方的秉性,朱猛知道此时坦诚相待比装糊涂更有效。
“二弟,你我兄弟多年,哪天我先走一步,这个位子迟早是你的,但你好糊涂,如今强敌在外,你在这个时候发难,不是正中了萧天熠离间我们兄弟感情的圈套吗?”
见朱猛直言不讳,捅破了这层窗户纸,赵虎悚然一惊,脸色极其不自然,忽然双膝一跪,满面愧疚,“大哥误会了,当时见大哥被萧天熠挟持,性命垂危,萧天熠又是杀人不眨眼的人,小弟一时情急,乱了方寸,还请大哥查证清楚!”
朱猛有些失望,他当然知道赵虎说的是假话,别人没看清楚,他可看得清清楚楚,外人眼中,他和赵虎处得如同亲兄弟一样,赵虎是平龙寨的二把手,心中却觊觎一把手这个位置很久了,内部失和已久。
山寨内部,有些矛盾也不算什么稀奇事,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且朱猛自认为镇得住赵虎,万万想不到,这个时候矛盾陡然尖锐起来,成为一把随时可能会刺伤自己的致命利器。
第一个破了平龙寨铜墙铁壁的不是萧天熠,而是自己内部,朱猛后背一阵阵胆寒,好可怕的萧天熠,不仅熟知战术,深谙人心,而且善于利用人的贪欲。
赵虎见朱猛脸色沉沉,知道他已经对自己起了疑心,抵赖是抵赖不过去的,心下一横,大哭失声,“大哥,的确是小弟目光短浅,一时糊涂,大哥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小弟这一次吧!”
他当时见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只想乘机结果了朱猛,夺取大当家的位置,当时那种情况下,朱猛必死无疑,而自己在平龙寨多年,效忠自己的人不少,完全可以实现权力的平稳过渡,赵虎不像朱猛,并没有把外面虎视眈眈的萧天熠放在眼中,因为在他看来,平龙寨地形复杂,处处陷阱,萧天熠不熟悉地形,一时半会根本攻不进来。
可无论赵虎怎么痛悔交加,痛哭流涕,朱猛都不可能完全信任他了,当时萧天熠明明被制住了穴道,却安然无恙,武功毫发无损,朱猛怀疑赵虎暗中已经背叛了平龙寨,向萧天熠告密,以期获得宽大处理,说不定还指望招安。
各种可能性在朱猛脑子里面飞快地闪过,身上的剧痛不断提醒着他务必要除掉赵虎,但赵虎毕竟是平龙寨的一大中坚力量,布防都是他在做,现在除掉他,是平龙寨的一大损失,还恐会引起寨内大乱。
但若不除去,这人就像一条毒蛇一样,比敌人还要可怕,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跳出来反咬一口,到底是咬萧天熠,还是咬他,都说不准。
想着想着,朱猛发现自己陷入了内忧外患的绝境,不但要思考怎么对付萧天熠,还要思考如何处置赵虎。
而且,他所有的思绪都放在赵虎身上了,已经没有时间思考如何对付萧天熠了。
一起共事多年,赵虎太了解朱猛这个大当家了,见他目光阴沉,两道凶光从深陷的眼眶射出来,知道他已经动了杀机,他现在是身受重伤,不能动手,外面又有萧天熠这个强敌,万一危机解除,朱猛又伤愈,他第一给要杀的人必定是自己,若论武功,赵虎自知还是逊朱猛一筹。
室内气氛沉闷得令人窒息,赵虎眼中掠过一道狠戾的光芒,一不做二不休,与其等着朱猛伤愈之后杀自己,还不如趁现在先下手为强。
赵虎见朱猛不为所动,哭得更加痛悔万分,“小弟错了,直到今日,才知晓大哥的良苦用心,小弟一定会洗心革面,以后唯大哥马首是瞻,如有违誓,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他哭得十分真诚,连朱猛也有些动容,叹了一口气,“我向来把你当亲兄弟看,是不会计较这些小事的,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对付萧天熠这只狡猾的狐狸,我们兄弟之间,还说这些见外的话干什么?”
赵虎见大哥放松了警惕,心底一喜,眸光一狠,一抹刀光就朝着朱猛心口上扎去,阴狠道:“大哥,小弟对不住你了,你先走一步吧。”
本就危在旦夕的朱猛哪里还经得住这样一刀?眼见就要命丧当场,赵虎马上就要得逞,大当家的位置马上就要易主。
可如果这样就让赵虎轻易得逞了,那朱猛这么多年平龙寨大当家的位子就算是白坐了。
在赵虎的刀离朱猛的心口还有一分距离的时候,一股猛烈的疾风从旁边而来,生生把赵虎撞出了三尺远,手中的匕首也“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他的身躯腾空而起,重重摔在地上,嘴里瞬间就喷出了血,面如死灰,狼狈不堪。
赵虎蓦然受到重创,好一会才缓过气来,蓦然明白,原来朱猛早就对他留了一手,暗中安排了力大无穷的心腹守卫,论起耍心眼,到头来,他还是逊朱猛一筹。
朱猛想不到赵虎居然还是冥顽不灵,一条道走到黑,目露凶光,“赵虎,你可真令我失望!”
赵虎阴谋彻底败露,知道再无回天之力,冷笑一声,“大哥何必说得这么清高?口口声声为了平龙寨的安危考虑,假装对我推心置腹,暗中还不是留了一手?”
至此,朱猛越发肯定赵虎已经暗中投靠萧天熠,之所以急于杀自己,还有一个目的是为了向萧天熠示好邀功,他突然想起来,赵虎的父亲原来是一个小官,一直想走仕途,后来因为杀了人,不得已才做了土匪,说不定以为讨好了萧天熠,就可以谋得一官半职,回归仕途。
朱猛虽然气血不足,但竭力营造出凶神恶煞的神情,怒吼一声,“你说,是不是已经投靠了萧天熠?”
赵虎自知今日必死,冷笑一声,“大哥,小弟在那边等着你,你也很快就会来陪小弟的!”
朱猛气得七窍生烟,一连咳嗽了好几声,直到咳出了血,怒道:“你为了一己之私,竟然置这么多兄弟的身家性命于不顾,你就是平龙寨的千古罪人!”
“大哥何必说得那么无私?”赵虎胸口闷痛,血气上涌,想不到朱猛身边还藏了这样的高手,今日他是彻底栽了,索性撕破脸,“寨里的兄弟,有几个手上没有人命?就是真的被杀了,那也不亏,这些年,弟兄们为了你出生入死,抢来金银财宝和漂亮女人给你享用,可你只顾自己,仗着武艺高强,说一不二,吃独食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为兄弟们出一口气,又有什么不对?”
见赵虎这样说,朱猛的脸瞬间成了猪肝色,狰狞的目光恨不得把赵虎乱刀砍死,原来他对自己的怨念这么深?
“大当家,这个叛徒怎么处置?”那个心腹高手问道。
“此人留不得!”朱猛眼底渗出一抹深浓杀意,本就是酒肉情谊,一旦撕破脸,就再也没有温情脉脉了,冷道:“给我处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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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朱猛处死赵虎的第二天,寨子就不太平了,赵虎一向善于笼络人心,在寨子里面,暗中听命赵虎的人,可能比朱猛还多。
虽然大当家发布消息说二当家是得急病死的,但谁都不是傻瓜,而且很多人都知道当时二当家为了救大当家,一时不慎,导致大当家身受重伤,现在二当家又离奇死了,疑云丛生,很多人暗中把矛头指向大当家。
很快,原本是铁板一块的平龙寨内部纷争不断,俨然成了一盘散沙,二当家的死亡成了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的疑云,渐渐连注意力都被转移了,外面严阵以待的萧天熠的军队反而差点被忘诸脑后了。
更有甚者,暗中向萧天熠的探子告密,出卖自己管辖片区的地形图,只要一开了这个头,投诚的人就越来越多。
而朱猛更是焦头烂额,到处都在起火,这边的火还没灭,那边又起了火,防不胜防。
与此同时,萧天熠凭借聪明绝顶的头脑,将探知来的情报和自己脑海中记下的地形汇合,绘制出了一副地形图,虽然不是平龙寨全貌,但平龙寨总舵的位置已经一清二楚,至此,这个离间计已经完美地发挥了作用。
万事俱备,连东风都不欠了,萧天熠决定发起总攻,渡江之后,静待了这么多日子,一直按兵不动,一动起来,对手就绝对没有还手之力。
萧天熠的军队有备而来,东方明玉任前锋大将,一路势如破竹。
守卫的土匪平日吓唬吓唬老百姓就算了,哪里见过这阵仗?当即吓得瘫软,几乎没有什么抵抗能力,纷纷举手投降。
这一战,从早上打到晚上,到不是因为土匪的战力有多强,而是因为山路崎岖,道路曲折,十分难行,所以持续了整整一天。
朱猛知大势已去,想不到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平龙寨,萧天熠到来之后,前来还不到半个月,就连锅端了。
从此以后,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他怎么也想不到萧天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以前数次官兵前来都被他轻轻松松地打败了,绝大部分是还没有渡过江,就船沉人亡,溺死水中,更不要说能找到他们老巢了,可萧天熠,到底使用了什么妖术,就轻而易举地端了他的老巢?
朱猛当然不会知道,像萧天熠这样的人来说,他这种对手,根本就不够级别,萧天熠的对手都是军事天才般的人物,朱猛充其量只是个山大王,谈不上如何用兵,又远不是公子凤那样绝顶聪明的人,当然只会等着被连根拔起了。
好歹是当过山大王的人,眼见那个天神一般的男子持着滴血长剑进来的时候,朱猛挣扎着坐了起来,冷眼道:“你还是打进来了?”
萧天熠脸上挂着熟悉轻蔑的笑意,“本世子早就说过,你不配做本世子的对手!”
朱猛道:“我要和世子单挑,若是我输了,死而无憾!”
身后又出来一个英俊男子,是夜离宸,怒道:“世子爷何等身份?你一个土匪,我来就足够了!”
“慢着!”萧天熠道:“临死之前,面无惧色,也不失男儿本色,就冲着这一点,本世子全了你这个心愿!”
朱猛身受重伤,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拔出了大刀,舞出厉风向萧天熠砍去。
可还没有到萧天熠身边,胸口就多了一剑,穿胸而过,他不敢置信道:“你…你…你……”
他自认为也不是见识浅薄的人,可萧天熠的武功太可怕了,惊世骇俗,只用了一招,就制服了他,他倒了下去,身躯落到地面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萧天熠移开目光,佩剑回鞘,扬声道:“匪首已伏诛,留下人打扫战场,其他人跟随本世子回营,准备班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