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妧上一次见长乐公主的时候,都是远远地看见的,其实并没有什么印象,只听说长乐公主性情温柔大方,长得又年轻貌美,所以十分为人称道,是大唐许多少女眼中的楷模。
苏妧这一次见到长乐公主的时候,公主正穿着一袭桃红色的高腰长裙站在永乐园中的手抄回廊上,头发高高盘起,露出线条优美的脖颈,如云的秀发上没用什么发饰,直接别了几朵杏花当点缀。要是旁人这样的装扮,定然逃不过一个俗字,可长乐公主这般装扮,意外地明艳照人。由此可见,俗气与脱俗之间,差的只是颜值和气质。
苏妧是个颜控,只要长得美,她都会生出几分好感。看到长乐公主,她心中顿生惊艳之感,笑着上去见过公主。
长乐公主弯眸微笑:“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礼。”
苏妧:“公主,礼不可废。”
说着,接过藿香呈上的两个精致瓷瓶,双手递给了长乐公主:“这是我亲手所调的玫瑰露,希望公主喜欢。”
长乐公主将那玫瑰香露打开,周围便是一阵淡淡的玫瑰香,沁人心脾。长乐公主十分喜欢,她笑着上前挽苏妧的手臂,说道:“我还指望你给我带礼物不成?”
苏妧笑着说道:“虽然公主不指望我给您带礼物,可总归是我的一片心意。”
得益于近两个月陈王妃到哪儿去赴宴都用着苏妧的调的各种香,如今苏妧的调香在长安贵妇圈已经小有名气。很多人都想要,但是千金难求,因为陈王妃既高兴又骄傲地跟人家说这是我家外甥女调的,概不出售。
贵夫人们问王妃到底是哪位县主所调,我们愿高价去买。
别人问那句话,不见得就是多稀罕苏妧的调香,只不过是看陈王妃那神秘兮兮的模样,多少有些不服气。在达官贵人的圈子当中,攀比本就是常事,在贵夫人之间,那攀比之风就更盛了。你有的,我也有;你没有的,我也有。前者令人心理平衡,后者令人心生优越之感。
然而陈王妃却笑得更欢,说:“她是秘书丞苏亶之女,苏妧。”
众人一听,默默无语,那香虽然是真的好闻,幽幽芳香,持久不散。可毕竟调香之人是圣人家未来的儿媳妇,又不是好日子过腻了,谁会那么不长眼色跑去跟对方说我也想要有一瓶出自你手的香露?
陈王妃偶尔的时候也会拿出一些香露送人,送的时候还大大方方地告诉别人,那也是苏妧所调的。而长乐公主正是那为数不多的人之一,她曾经收到两瓶陈王妃派人送给她的梅花香露,用了之后暗香自来,绵绵不断,令她十分喜欢。后来一问陈王妃,才知道那是苏妧所调。
因此长乐公主听到那玫瑰香露是苏妧亲手所调,眉开眼笑:“没想到瑶奴还有这等手艺。”
苏妧弯着眼睛,故作谦虚向来不是她的风格,她心想公主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但这毕竟是她初次跟长乐公主这么近距离接触,不能太自大,否则会破坏形象。
于是,要维持形象的苏妧按捺下心中想要装逼的冲动,跟长乐公主谦虚说道:“公主过奖,其实调香只是我闲暇消遣时的爱好,闹着玩的,登不得大雅之堂。”
长乐公主闻言,忍不住停下脚步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少女迎着她那细细打量的目光,也不在意,姿态落落大方,毫不吝啬地展颜欢笑。
长乐公主一愣,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苏妧的出身并不能算是太子阿兄的良配,可她有明媚灿烂的笑容,令人看了心里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变得轻快,只有幸福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笑容。长乐公主对苏妧的第一印象,很不错。
就如同大唐选官时要过身言书判四关,长乐公主虽然什么都不说,可在她的内心,对未来的太子妃几乎抱着比选官更苛刻的标准去看待。虽然苏妧的出身不算出类拔萃,可她长得好看,笑起来又特别好看,还会调香,长乐公主觉得苏妧在外形和气质上,至少是过关了。
长乐公主微笑着,领着苏妧顺着手抄回廊往里走,只听得她悦耳的声音响起,“你先去落脚的院子安顿,好了之后我带你一起出去转一转。”略顿,她又说:“原本万泉也是与你差不多时候到的,但她早上让人给我送信,说晚些再来,大概要等到黄昏时分,她才会到。”
苏妧并不关心杨宜歆来不来,她只是听到了长乐公主的话后,心里忍不住想杨宜歆到底会怎么为难她?要是杨宜歆真的为难了她,苏妧打算必须要强势入梦,毫不犹豫地贯穿以大欺小的方针,争取在梦中将杨宜歆给治服了。
就在苏妧跟着长乐公主一起走的时候,在路上便有一些贵女上前来见过长乐公主,从前的时候这些贵女不太将苏妧放在眼里,如今却十分给面子,语气十分亲热地冲苏妧喊妧娘。
苏妧微微笑着颔首,目光却穿过众人落在了不远处一株杏花树下的少女身上。少女一身绛色高腰长裙,娥眉淡扫,妆容得体,她十分安静地看着苏妧,并没有跟那些贵女们一起过来应酬。
那样不争不吵的恬静姿态,是苏妧很喜欢的。她迎着少女的视线,朝对方露出一个充满好感的笑容。
那个少女看到苏妧的笑容,微微一怔,抿了抿唇,神态有些别扭的移开了目光。而此时,一个穿着宝蓝色衣裙的女孩出现在她身旁,跟她说了几句话之后,两人便一同离开了。
长乐公主察觉到苏妧的视线,看了过去,微微一怔。
今时不同往日,孙氏生怕有朝一日女儿入主东宫,会被里面那些看不见的豺狼吞得骨头都没得剩,巴不得将自己所知道的东西都一股脑儿都倒给苏妧融会贯通,还请陈王妃帮忙提点苏妧。
因此,本就不算笨的苏妧,已经知道许多不为人知的东西,都隐藏在有迹可循的细枝末节里。
她手里拿着一朵杏花,十分随意地笑道:“那小娘子长得可真是俊,我很喜欢。”
长乐公主:“那是并州大都督长史李绩府中的嫡长女,李蕴。”
并州大都督府长史李绩?苏妧想起来了,年前的时候,李绩又被李世民授予太子左卫率,他的嫡长子李震是东宫的属官,与太子李承乾私交是很不错的。
想到方才李蕴的神态,苏妧心中难免有些微妙之感。
而此时长乐公主又说道:“李蕴已经说亲,入秋便会嫁给宋国公的次子萧锴。”
是夜,藿香和绿萝在服侍苏妧换衣服睡觉的时候,藿香小声跟苏妧说道:“小娘子,我让人打听了一下,李长史因为驻守边关,留下妻儿在长安,他的长子李震从小便十分疼爱妹妹,皇后殿下听说了此事之后,允许他在东宫当值的时候,带妹妹进宫。李蕴从小在宫中待的时间颇长,与几位公主交情也还可以。还有一事……” 藿香说着,语气微顿了一下,犹豫着是该说还是不该说。
苏妧抓着一把已经散下来的长发,问道:“什么事?”
绿萝手里拿着苏妧明天要穿的衣服,有些受不了藿香那样迟疑的模样,她朝藿香翻了一个眼,“这些事情横竖小娘子都是要知道了,如今知道了,总比日后知道要好。” 转而绿萝就在苏妧的耳边说道:“听说原先要给太子殿下选良娣的时候,李蕴曾经暗中见太子殿下,说她仰慕太子,不求名分只求可以服侍他左右。”
苏妧:“……”
得知了这样的事情,就不难理解为何长乐公主在见到李蕴时会有那样的反应。长乐公主跟李蕴私交应该是不错的,所以每次邀请的贵女之中,肯定有李蕴。这次大概也是名单早就拟好了,发请柬的时候长乐公主也没想起这事,所以她今天看到李蕴的时候才会有些惊讶。毕竟,风言风语从来都不会因为当事人的意愿而平息。
李蕴出现在永乐园,只是给众多贵女多了一个可供消遣的话题而已。
可知道了李蕴的事情,苏妧心中并没有太多的感觉。李承乾是太子,如果没有意外,他会是一国之君。纵然李承乾犯二,因为一个梦而立她为太子妃,苏妧还不至于单纯地以为什么皇帝散尽后宫独宠她一人这样的神话会降临在她身上。
傻白甜的故事,看看就好,当不得真,不然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翌日,永乐园里的众多贵女照例赏花、泛舟,或者是三两成群地在一起说笑。长乐公主听说苏妧会下棋,兴致勃勃地让人拿了一副围棋上来,两人坐在一株樱花树下的棋盘两边,各持黑白子在对弈。
樱花树上的白色樱花开得跟雪花似的,风吹过,就偶尔有白色的花瓣打着旋飘下来。树下的两位丽人,一个雍容雅丽,一个清艳无双,实在是一副美得令人不忍心打扰的画面。
这时,长乐公主身边的侍女牡丹匆匆从花间走来,她到长乐公主面前匆匆行了一个礼,然后俯身在长乐公主耳边小声说着话。
长乐公主听着听着,就变了脸色,最后气得整个人站了起来。 “岂有此理,谁如此胆大包天,在我的永乐园做出这等事情?!”
苏妧也跟着站了起来,关心问道:“公主?”
长乐公主看向苏妧,神情略显纠结。
苏妧倒十分善解人意,笑着说道:“我刚好乏了,正想跟公主告退回去歇一会儿。”
长乐公主见苏妧如此态度,眉宇间的纠结消失,直接捉住她的手,笑道:“你这个鬼精灵,不许告退,与我一起去处理事情。”
苏妧没想到是这样的走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长乐公主拉走了。
长乐公主一边走,一边跟苏妧长话短说。 “万泉出事了,牡丹方才跟我说,万泉在湖里划船的时候,好奇上了湖中的小岛,却在小岛上被人拖进树林中意图不轨。如今她虽然得救,但人尚未清醒。此事不宜声张,我们先去看看她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