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族, 九黎部落。
在风伯飞廉和雨师屏翳相帮之下,蚩尤部族逐渐吞并吸收了不少巫族残部, 俨然成一统之势。除却幽冥附近的祝融后土部落能与他们分庭抗礼,遍观下界散落的巫族势力,已无能与九黎一战的部族。
这本是大好形势,只消统一巫族残部,蚩尤必将举族夺回大地,重振巫族之威,但飞廉却半点高兴不起来。
人族那边传来消息,说中原有一风姓部落, 首领太昊伏羲生来便怀抱河图洛书, 乃是天命王者,他将人族各部联结在一起,声势浩大。
伏羲观星有感于天,喜得麟儿,那幼子生来竟已成少年大小, 还是人首蛇身。伏羲当众授他以重任,极得民心。
飞廉从其中隐约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且不说河图洛书是妖皇帝俊之物,那伏羲之子生来便是蛇身,定非寻常人族,恐怕和娲皇宫中那位圣人脱不了干系。
巫族内部征战不休, 只盼着早日统一, 却不想妖族的人动作竟这般迅速, 一没留神就让他们钻了空子!
巫妖衰落而人族大兴, 这是祖巫们陨落之前时常念叨的所谓“天意”。飞廉辅佐九黎,也只是想着置之死地而后生拼上一把,同人族争一争气运,夺回昔日巫族大地荣光。
却没料到妖族居然反其道而行之,仗着人族将兴,将大妖秘密转生去人族,意图借此掌控人族气数。
祝融后土部落的那群小家伙当真中看不中用,不积极参战不说,竟还让妖族秘密做成了这等事,简直废物!
若真让妖族诡计得逞,日后人族的大好运道岂非平白便宜了妖族,让他们占着身份之利在人间大兴统治?
飞廉身为蚩尤的军师,无论如何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雨师屏翳见他接连几日都愁眉不展,不知其中缘由,便借着与他商议部族联合之事向他问询。
然而一听他所言之事,震惊非常,几乎当场拍案而起。
“无论此事真假,都决不可掉以轻心!若真是妖族欲图借人族之势统治大地,定不能叫他们得逞!”
飞廉点了点头,眼神有些危险:“眼下只能我们暗中处理,若叫蚩尤知道了……”
屏翳与他相交多年,两人一心,有些言外之意,不必明说也能领会。
蚩尤是一尊战神,却不是个明主,他为人好战且刚愎自用,做事易怒易冲动,也易受挑拨,飞廉和屏翳跟着他多年,早将他秉性摸得透透的。
妖族这事,若被蚩尤得知,恐怕他也只会轻看伏羲如今人族的身份,仗着巫族神通,直接同对方开战——毕竟蚩尤的脑子里,向来只有“打到服”三个字。
这并不是飞廉想看到的。
巫族还有一方势力没有解决,万一他们开战的时候,那群小不点儿在背后捅刀子,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他们。
再者,飞廉二人同蚩尤虽不全是一条心,但蚩尤的价值多于其弊,如若可能,飞廉更希望能同时解决掉祝融后土部落和人族这两方势力。
他沉吟半晌,问屏翳道:“魔兵近来的铸造进度如何了?”
屏翳笑道:“蚩尤得了一块天外陨铁,打算将其炼化以克制人族紫极皇气,镇巫族基业,以期日后对上人族能稳稳克制他们。”
飞廉负手道:“巫族上古秘术何其凶戾,即便蚩尤一心入魔,十二祖巫的意志又岂是他一个大巫所能掌控?待那魔刀出世之日,必需大量血食滋补,少说也要百万生魂祭之,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弄不好就要杀劫临身。”
屏翳扭头瞧了他一眼,便知他心中已有打算:“巫族如今只剩九黎和幽冥两处了,可禁不起消耗。”
飞廉全无所谓哼道:“反正这杀劫不能算到我们头上,不如退居幕后,将计就计。”
“对了,听说伏羲的儿子出世那晚,还有仙人造访,听他们形容的打扮,隐约是阐教中人。”
“三清?”飞廉微微皱眉,“他们想站在人族那边?”
他思索片刻,随即凉薄笑道:“好事。”
“幽冥那儿不是一向主张安静休养生息、同人族和睦相处吗?我看他们和人族同化的也差不多了,不如先同他们示个好,把他们推到前头去,让其风光一阵。”
屏翳略有些担忧道:“蚩尤的性子……会答应?”
“蚩尤这边我来说服。”飞廉胸有成竹,自信满满道:“我们做两手准备,若妖族真想借人族气运兴起,我们就反利用他们,让他们亲自把果实送到巫族手里……”
“若是想多了,反正送幽冥的小家伙们去跟人族斗,无论谁占了上风,对我们来说都有益无害,还能借此得来血祭魔刀的生魂,不是一举两得?”
屏翳领悟了他的意思,遂颔首道:“那祝融部落神农之女与我有些缘分,一度想拜我为师,小丫头若见了我,必求着我带她上天玩上一遭。我对她极尽宠爱,十天半月是回不来,这人间约摸着要乱上个百十来年。”
飞廉与他默契十足,连连点头:“太子长琴那群人,个个自诩仁善,人间没了雨师布雨,必生大旱,他们不会坐视不理。这业报算在那小丫头身上,你最多算个懈怠职责,倒是无辜。”
屏翳扯了扯嘴角,神色有些复杂:“求死还不容易,求生总是举步维艰。我什么都不怕,就是惜命的很,便是要那小丫头背锅,也半点不得心软。”
飞廉又同他详谈了些细节,约好各自的安排,这才兵分两路,一个去劝蚩尤和祝融部落合并,暂以幽冥一方为尊;一个则去引诱女娃,打算玩失踪消失一段时间。
*
昆仑,玉虚宫。
太玑被带回玉虚宫有些时日了,有二师兄的三光神水和花太在,他伤势早就好了。
可师兄这回比之前看得都要严,半刻不让他落单,十几个师侄每日三班倒轮流照看他,都快把他闲出鸟来。
他问过师父为何一反常态不让他继续修补天道,鸿钧只说待他过了一千五百岁,想去哪儿就可随便去哪儿;但在那之前,还是把修补天道的事情搁一搁。
开玩笑,现下咕啾和阿呱都已经不认识他,喵崽也是过了好久才想起来自己是谁,要是再耽搁下去,等他一千五百岁的时候,小伙伴们都凉透了。
太玑才不肯坐以待毙,眼下十二个师侄同他有PY交易,他还有大师兄的诏令在身上,人间肯定还有机会再走一趟。
在那之前乖巧些,努力修炼,等时机差不多了,借去颁天皇圣位,中途寻个机会跑掉,谁还能再捉他回来?
他打定主意,难得认真静心修炼,有陆压给的那颗高级玄九丸,进境倒是一日千里。
想到陆压,太玑就更有些郁郁:陆压这没良心的流氓小道,去娲皇宫泡妞泡了这么久,怕是乐不思蜀了,居然大半个月过去连个信儿都没有!当真见色忘友!
他鼓着腮帮子把花花给他做的止血丸当糖豆嗑,瞥着看护自己的太乙、慈航和清虚三位师侄,随口问道:“近来诸位师侄看上去很是滋润,是得了什么宝贝的机缘啊?”
太乙真人乐呵呵笑着,滴水不漏:“尚可尚可,全赖小师叔的福气。”
那陆压道君被拦在阊阖门外面,任大师兄如何打发都不肯走,非要知晓道祖不让他见太玑的缘由。
不过那倒也是个妙人,知道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他从广成子嘴里套不出话,就日日打点他们这些轮流值守阊阖门的师兄弟,什么天材地宝、珍惜材料,眼都不眨就往里送,活脱脱一个人形自走送宝少年。
昆仑十二金仙本来是抱着宁死也不被收买的决心,打算将陆压当成空气无视的,但架不住他拿出来的那些东西,每件都戳中皮皮仙们的软肋,叫他们又爱又恨,没多久就有几个倒戈了。
他们倒也不是不通事理的人,收了陆压的贿赂,撵是不好撵,但偶尔见面稽个礼打招呼,还是可以的。
这一来二去,就攀谈上了。
没想到陆压性子十分活络,与外面那些死板又矜持的修行之人很不相同,同老流氓们凑在一起简直臭味相投、相见恨晚,就连玉鼎真人这种外冷内热的冰山都被他收服,这回沦陷的皮皮仙就更多了。
十二仙不欲同他为难,遂礼尚往来侧面透给他一些太玑的现状,叫他知道太玑恢复得不错。
但鸿钧和元始的禁令,他们是不会透露半个字的,也不会让小师叔有机会去阊阖门,陆压还是只能每日巴巴地在外面瞅着。
太玑觉得他的师侄们必有鬼。
玉虚宫穷成什么样他还不清楚?一块金砖都能叫他们眼睛全直了。
太乙师侄先前因控制不了那九龙神火罩中的三昧真火,只敢远远供在洞府里,从未如现在这般招摇地金灿灿挂在腰间;
还有清虚师侄的五火七禽扇,比那九龙神火罩还多出四味厉害的火来。清虚是十二金仙里最小的一个,平日都需符印压制那法宝,如今竟能拿它随手扇小风装风度,其中必有蹊跷。
水能克火,莫非他们寻到了什么稀有的水系宝物?
七秀尚有冰心诀,霸刀嗜寒傲霜,唐门也是喜雨喜阴,能压制这些厉害宝物的东西,肯定来头不小,保不准他们就附在同水有关的东西上面呢?
太玑摸着下巴,给花太递了个眼色,难得拿辈分来压他们道:“你们同我老实交代,是不是新近寻到了没主的宝物,没有上报扣下私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