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爽爽看过去,才发现他腮帮子咬得骨头绷着脸颊,他是长得很清雅的那类男人,此刻看着却让人觉得冷硬又狠。
沈浩宇收了腿,伸手拉车门,很着急地要关上车门。
他的情绪已经有些压抑不住了,泄露在他微微颤动的眼睫毛上。
内心在撕扯在糜烂,十分难过。
顾爽爽用一只手卡住车门,多少看出来他对自己的这份距离感和抗拒。
心情很糟糕吗?
这是她感觉到的,他几乎没有这样过。
相处四年,顾爽爽觉得他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泄露过他的真实模样,最真实情绪。
虽然,相处中,顾爽爽觉得那就是他本来的样子,工作时严肃,生活上偶尔犯可爱的神经质。
“你不肯去医院,我送你回家。”
顾爽爽等了等:“沈浩宇,你下车,去后座——”
“你有完没完?!”男人清越的声线变成又哑又沉。
顾爽爽抖了抖,紧接着抬头,四目相对,昏暗中他的眼潭很深,有些逼人。
下一秒,顾爽爽吞了下口水,二话不说手脚并用闯开车门,拉拽着人就往车外面拖!
“嘶——你轻点!”
那么瘦的身子骨儿,爆发起来不见得有力量但是有气势。
顾爽爽把他板到后座,拉开车门往里面硬塞:“痛死了吗?记住这次的痛你下次就不会打架!”
男人斜斜地躺进了后座,半个侧脸在模糊的月光下,他舔了舔薄唇,“这次事件因我而起,顾爽爽,我找来医院,我先动的手,所以,不用你在这里同情我可怜我!我现在是真的不想看见你。”
顾爽爽顿了顿:“我把你当成很重要的人,不会不管你,沈浩宇……”
“亲人?还是恩人挚友恩师这些扯犊子的?”他打断,轻笑着爆了粗口。
顾爽爽说不出话。
她转了话题:“虽然我听说GE和卓亿这两年很不对盘,但我印象里你没正式见过他,怎么认识的?”
沈浩宇偏头,面朝黑暗的里侧。
他的声音听来没有任何情绪:“早就认识了,我,很多年前就知道沈墨城这三个字了。”
没等顾爽爽惊讶,他干脆坦白:“下午高尔夫球场……你被欺负了?雪糕说你在家哭了,我当时什么都没有办法想,冲了过来。”
顾爽爽那只手抓紧车门,脸上红白交加,面对他只剩下羞耻难堪。
她酝酿许久,垂下眼睛,也只能坦白:“沈浩宇,对不起,辜负了你的袒护,其实事实是我、我把他……”
“别说了。”字字斩钉截铁。
男人颀长俊雅的身躯,骤然无力躺倒在靠背上。
糊満血迹的衬衫下是急促起伏的胸膛,一边的衣摆跑出西裤皮带,凌乱又不羁,十分颓废。
顾爽爽关上车门,进了驾驶座。
打开车厢的灯,发动引擎。
车出了医院,她调好导航,车速控制在较快。
马路平坦,车行驶的鸣响,让沈浩宇陷入了半昏迷的混沌世界里。
他的脑海里闪过许多灰白的往事。
离开孤儿院的那一年,弟弟在身后一直望着他,眼神他永远忘不掉。
去香港的那几年,艰难忙碌也开心,甚至忽略了弟弟,除了每月按时打过去生活费,总是没有时间回大陆看望弟弟。
兄弟感情日渐淡薄。
终于有一天他要回大陆看看弟弟了,却接到医院的电话,已经自杀。
弟弟的那帮狐朋狗友说,弟弟自杀前,有个叫沈墨城的来了学校,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断了弟弟的腿,把弟弟的罪行公之于众。
弟弟生来内向,儿时和他分离,把这份分离的痛苦都怪在了哥哥头上,他走进了歧途,或许不是自主走进,只是被学校内学校外那些公子哥压迫,被迫为伍。
那件事情后,弟弟便不去学校了,照常给他这个哥哥写信骗他,却不声不响自杀在出租房内。
沈浩宇认真地调查过弟弟参与的每一件事。
他的死,严格来说怪不到任何人,可人就是这样,失去时心里忽然有了怨气。
沈浩宇并未真正意义上报复谁,邮寄录像带给瞿珏,他也说不清要干什么,无聊吧。
要说真正动真格报复,是四年前沈墨城和瞿家父子的厮杀,刚开始沈墨城惨败差点连盛世都没保住,是他暗中帮了点忙。
瞿珏死,沈浩宇是比较高兴的。
瞿家倒台后,沈墨城就有空了,他和沈墨城的战争才能开始。
一切都很顺利,除了……他喜欢上别人的前妻。
他爱上顾爽爽干什么呢。
吸引这种东西,真的说不清道不明。
沈浩宇苦笑,睁眼,悄悄地往后视镜里看过去,那个女人,她在认真开车,小脸蛋饱満,眼圈红红。
……
现代SOHO公寓。
顾爽爽在保安的帮助下搀扶着男人总算到了所在楼层。
沈浩宇躺下后不省人事,单身男人的公寓空空荡荡,顾爽爽根本找不到温度计,厨房里只有一个烧水的壶,冰箱里摆满某种进口牌子的矿泉水。
用手背摸男人的额头,高烧无疑。
顾爽爽着急的不行,把所有冰冻的矿泉水倒出来在盆里,拜托保安大哥先帮着把他衣服脱掉,用冰水擦身体降温。
没什么用。
沈浩宇昏睡醒醒,把手机给她,模糊呓语。
顾爽爽明白了,翻到他联系人里一个医生的电话。
不到十分钟,医生提着药箱过来,睡衣都没换,问过才知,也住在SOHO。
医生在妥善处理,顾爽爽在一旁帮着忙,凌晨四点,温度没有再升高了,他睡着的模样看着稍稍好受些了。
顾爽爽松了口气,疲倦地出了卧室,看了眼房子,没发现座机。
她手里只有沈浩宇的手机,人站在窗户口,咬唇想着,短信编辑了又删除,反反复复,最后发给谨怀哥。
……
医院。
简章柯在急诊室那边,处理被砸的不堪入目的急诊室赔偿。
住院部休息室这边,温谨怀手机响起,看了眼靠坐在宝宝们床边阴气重重的可怕男人。
走远了点,点开手机屏幕。
【谨怀哥,宝宝们在医院怎么样?麻烦谨怀哥费神照顾着些。】
温谨怀眯眼瞧完短信,忽的笑出声。
“吵什么?”床那边,嘶哑带病的男音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