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眼前一片黑暗。
她像是一个迷失了方向,手足无措的孩子一样。在一片巨大的黑暗里茫然地,一路跌跌撞撞,寻不到方向。四处碰壁,磕磕绊绊,却总是找不到出路。
她觉得孤独无助,觉得害怕。她感受不到温暖,得不到指引。便在自己心里莫大的恐惧里,失声喊着一个男人的名字。
“赫连,赫连你在哪里,在哪里?!”
茫茫然的黑暗里,忽然出现了一抹亮光。
苏伶歌寻着亮光去看,却见那一团明亮里,缓缓地出现了一个男人的影子。
她循着亮光的方向,一路追寻了过去。走近,才发现那是赫连淳。
“赫连!”她在欣喜之余,朝着那一团亮光跑了过去。男人就站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他的脸上,依然是平日里面对她的时候,邪肆的笑容,却总是带着苏伶歌所最熟悉的温情。
“歌儿......”
他轻轻地喊着她的名字,那声音却像是来自遥远的天边。
“赫连,你去哪里?我找不到你,我害怕。”心里因为可能面临的失去,不断地攀升着恐惧,苏伶歌诉说着这些日子以来的各种委屈,着急地伸手去拉赫连淳的手。
眼前有白光无声放大,苏伶歌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睁开眼睛的时候,那手却硬生生地穿透了赫连淳的身体。
“赫连?!”
苏伶歌吓得瞪大了眼睛,触电般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男人却柔柔地笑了。
在一大片越来越强烈的白光之中,男人的笑容,似乎是被分裂,渐渐地变得破碎不堪。
“歌儿,我要走了。”他伸出手,似乎是想要过来抚摸苏伶歌的脸,但那强烈的白光,却将苏伶歌刺得睁不开眼睛。
她吓坏了,不停地哭着问他。
“赫连,你去哪里?去哪里!你不要我了吗?”
男人的身体,忽然在一瞬间被一股强烈的白光穿透。
他在顷刻间,不见了,只有那来自天边的遥远的声音,在苏伶歌的耳边一遍遍回响着。
“歌儿,记得,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赫连——”
她在一片汗流浃背中醒了过来。
醒来的那一刻,耳边回响的,都是一个女人尖锐的哭声和喊声。
那是苏伶歌自己的。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也跟着那个不要她的男人到了天堂。
呆呆的地看着头顶上的天花板,感受着冰凉的点滴流进自己的血管里。半晌之后,苏伶歌绝望了。
怎么可能,是天堂呢?
在天堂里,有她最爱的赫连。
而在这里,有消毒水刺鼻的味道,有尖锐的针刺进自己肌肤里的疼痛,有胸口窒息般的疼痛。隐约之间,还有人拿起她的手,哭声在苏伶歌的耳边渐渐被放大。
“小歌,你不要吓唬于妈妈。我已经没有了一个儿子,我不能再失去一个女儿跟一个孙子了!”
苏伶歌瞪着头顶上的天花板,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眼睛胀痛,心口疼痛,嗓子里,也如同被堵上了东西一般。
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除了流泪,她甚至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肢体语言。脑海中,反反复复闪过的,只有一个男人的脸。
赫连淳。
眼前的白色,好刺眼。
耳边的哭声,好刺耳。
她觉得这些好烦好讨厌。
她不想哭,也不想闹,她只是想要安静地,等待自己的赫连回来。
可是赫连,你为什么还是不回来?
为什么啊?!
于青如断断续续的哭泣声不绝于耳,但是看眼前的苏伶歌,她显然吓坏了于青如。巨大的悲痛之下,苏伶歌像是给自己心里的悲伤上了开关一样,紧紧关闭。没有哭声,没有难过。她只看着头顶上的天花板,眼泪默默地流。跟任何人,都没有交流,没有沟通。
像是这样的苏伶歌,压根就不需要宣泄。
心里原有的沉痛悲伤,在于青如面对在这样的苏伶歌束手无策的时候,变成了莫大的恐惧。她忍不住吸吸鼻子,伸出手,轻轻地握住苏伶歌的时,“小歌,你说说话,你跟于妈妈说说话,你别吓我......”
握住的手,却是一阵冰凉。
于青如的眼泪,再度落了下来。
“小歌......”
哭声响亮,于青如的声音听起来,明显地支离破碎。但,总是少了却劝解的理由。
更是无力。
这样的苏伶歌,谁都知道她得了什么病。但是这个世界上,除了一个赫连淳,无人能医。
所有的人都在害怕,都在担心着急。
但,谁也帮不了苏伶歌。
她不吃不喝,即使在她的身体里,还有另一个生命的存在。也丝毫没有让失去了灵魂的苏伶歌活过来。
她成了一个没有灵魂的人。
白天,她坐在窗台上。长发散乱,目光无神。白日里明亮的光线,温暖的阳光,丝毫没有在苏伶歌的身上留下痕迹。有太多的时候,她呆滞的目光,唯独只停留在同一个地方,从来不动。再后来,有人发现。那是曾经,她跟赫连淳温暖相拥的花园的长椅上。
夜晚,她便躺在偌大的床上。双眼瞪的老大,一眨不眨地看着头顶上的天花板。任由谁人在自己的身边说些什么,全都无动于衷。有的时候,她便翻身。微微蜷缩起自己的身体,做出依靠在一个男人身上的姿势,双手交叠枕在自己的脸颊下。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像是跟一个男人共同拥有的酣畅的梦境。
无声无息地,便会有眼泪流出来。女人不知是梦是醒,喃喃自语。
“坏男人,你怎么还不回来?”
“赫连,我好累,我好想你......”
旁边有人轻轻抽泣的声音,却因着这样的苏伶歌,努力克制着不敢发出任何声音。接着,一直坐在苏伶歌身边的人站了起来。
脚步声响起来,大门打开又关上,有人走出去,有人又跟着走进来。
床边,有椅子被轻轻拉开的声音,尖锐地响了起来,随后又跟着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