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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上了圣光骑士团的团长,终于实现了她的梦想,可是我却永远失去了她。
我将手中的大剑捅入了她的胸膛,感受着那已经不是我记忆中的她的沾满鲜血的身体逐渐冰冷,看着我那满是罪恶的双手,我告诉自己:今生我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丝罪恶。
她是泰勒·威尔斯(Taylor·Wells),是我丹可·威尔斯(Danco·Wells)的妻子。
我与她的相识是在十三年前,那时我才十七岁,不过是个洛里小巷里的打手罢了,干的尽是些收人钱财给人消灾的破活。后来我遇见了她,我并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出手相救,这种强盗混混在野外杀人夺财的事我已见多了,但是当我听见她无力的哭喊,看着她那绝望的表情时,我却无法再袖手旁观——看来我这个丧尽天良的畜生还曾经有着拥有人性的时候啊!
后来她告诉我,她的父母不久前被强盗杀害了,她抱着一线希望来洛里寻求她亲戚的帮助,可是却又遭遇了强盗的袭击。她请求我帮她找到她的亲戚,可当我找到了那家她所描述的人家后,却调查发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那些杀害她家人以及之前拦路抢劫的并不是什么强盗,而是她那所谓的“亲戚”所雇用的杀手。我费了不小的工夫才令她相信眼前的事实,她问我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推测可能是为了她家里的财产吧。
她无助地又向我求助,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一向麻木的自己会这么积极地帮助她,只记得后来我带着那些平日里一起“工作”的打手,冲进了她那毫无人性的“亲戚”家里,打得他们再也站不起来。
她曾经问我:“丹可,你有梦想么?”她那稚嫩的脸上充满期待地望着我,可是我却并没有答案。
作为一个市井里的小混混,终日不务正业地赚着那些肮脏的金币,这样的我,还配拥有什么“梦想”么?
我无法作出回答,而她却给了我答案。
“我呀,从小便听说了关于王国的‘圣光骑士团’的无数传说与事迹,那些故事陪伴着我成长,那些我所想象出来的飒爽英姿一直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只可惜我是个女孩,不然我还真想加入那骑士团,让自己成为我所敬仰的传说的一部分呢……但是,作为一个女孩,尽管不能成为骑士,但是对于王子与骑士什么的总是抱着美好的幻想的,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嫁给一位出色的骑士或是优雅的王子什么的。丹可,我的梦想便是能看着你加入骑士团,成为团长,带领着众多骑士书写属于你们的传说,而我便成为这传说的见证者,永远守候在你的身旁!”
从那时起,我有了梦想,我的梦想便是实现她的梦想。
与她相识一年后,我加入了圣光骑士团,朝着那个梦想迈出了我的第一步。
加入骑士团后,为了那个梦想,我从未如此地刻苦过,我已无法想象一年前终日守在巷子里等活干的我是什么样子的了,骑士团的学习进度已经无法让我满足,为了尽快提升自己的学识与能力,我触及了很多一般人所无法触及的领域,我甚至向骑士团背后的“光之教会”的死对头——会运用法术的“王国教会”请教关于法术的知识。当然这件事不能让他们知道。王国大主教本尼森·斯托姆是个对法术拥有狂热爱好的人,他并没有因为我的立场而将我拒之门外。我曾经质疑过自己背叛教会的行为,但当我在她面前演示着那些绚丽的法术,让花朵围绕着他飞舞,看着她那甜蜜的笑容时,我知道我的付出是值得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那个梦想似乎已不再遥远,可是一切却终止于十年前的那天。
加入骑士团两年后,我接到了一个去西边调查的任务,她说想要和我一起去,开拓视野,长长见识,我答应了。
我们骑着马,穿越田野,翻过山丘,看遍日出日落,那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但是美梦不久之后却变成了噩梦,一个我一生都挥之不去的噩梦……
那日在一片山坡的草地上,她说有些累了,想歇一会儿,而我便去四周找点果子和打点水,可当我回来之时,见到的却是他浑身是血倒在草地上,而她周围围着一群满脸淫笑的禽兽。
我已不太记得我是如何将那群人全部斩杀的了,只记得下一秒我便抱着她那颤抖着的身体,她虚弱地望着我,勉强挤出了微笑。
“看来……看来我……不能看着你成为骑士团的团长了……”她慢慢地抬起无力的手,可却在快要触到我的脸庞时失去了她最后的力量,无声地坠落,脸上残留着她最后强颜的笑容。
“不!!!”我搂着她渐渐冰冷的身体,绝望地朝着天空哭喊,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她是被那群禽兽凌辱致死的,后来我得知那些人是圣鲁卡斯的侦察兵,他们在为接下来长达十年的战争进行着准备的侦查。于是,我对圣鲁卡斯的仇恨从此刻开始了。
她将我带出了黑暗,她令我的人生有了目标,可是在那梦想近在眼前之时,在我期待着与她相守一生之时,她却永远地离我而去了。我不相信,不能接受这残酷的事实,为什么像她那么完美的人要被上天这么残忍地对待?!我开始咒骂苍天,亵渎圣灵,如果他们还有一丝善意的话,就不会对这一切置之不理,冷漠地在一旁当个看客!
我一度失去了理智,我想起之前自己曾经接触了解到的黑暗魔法,其中似乎提到过让人起死回生的奇迹之术,我觉得自己看到了曙光,只要有一线希望,就是出卖自己的灵魂我也在所不惜!
我发疯似地寻找那个让人复活的方法,我不能让她就这么离我而去,我搁置了我所有骑士团的任务,将我的所有精力放在了寻求这个法术上,一心只想着如何欺骗死神,把她给拉回人间。
终于,我找到了。
通过一系列的机缘巧合,我从某个黑暗法师那儿得知传说中恶魔岛的魔神们超越了死亡,他们不受生命的约束,能够随意将死亡的生物复生,而那所谓的让人起死回生的法术,可能不过是施法者召唤恶魔岛的魔神,与他们签订契约,求他们实现自己的愿望而已。
在那个法师的带领下,我抱着泰勒的尸体,来到了那个据他所说连接着恶魔岛的大门所在。那是一个藏于北方高峰上的山洞中的遗迹,似乎已有几千年的历史,那些建筑的构造,那些墙上的图腾应该不是来自于人类的文明,至少不是现在的人类。山洞洞口被积雪与杂草所遮蔽,洞内有光线从上方直泻而下,似乎有种被上天所召唤的错觉,讽刺的是在这似是神圣的地方,供奉的却是恶魔。我不知道那个法师是如何得知的这个地方,也许他是某个魔神的信徒吧。
我跟着他一路向深处走去,最终来到了一个似是进行某种仪式的祭台前,而前方的石墙上有一个巨大的石像,似乎是一个人的头颅。我对那是哪个魔神(亦或哪个都不是)的头不感兴趣,我只知道那石像一直散发着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我面前的祭台,由数个圆圈构成,那些圆圈向下凹陷形成沟渠,像是为了收集什么而建的。
我将她的尸体放在了祭台的圆圈中央,她就这样躺在我的面前,安静地闭着眼睛,脸上带着微笑,似乎只是睡着了一般,让人不愿相信她已离开人世。为了能让这沉睡的脸庞再度苏醒,我已决意召唤恶魔。
我向那法师询问下一步该怎么做,他说要让魔神献身,需要献祭上鲜血。我毫不犹豫地从腰间拔出匕首,划开了自己的手心,我几乎感觉不到疼痛,与泰勒她曾经所遭受的折磨比起来,我的这点伤又算得了什么呢?我把手放在了祭台上,让鲜血滴入那祭台的沟渠之中。
在我的血接触到那沟渠的底部的一瞬间,祭台突然发光了,我眼前一亮,心中燃起一阵欣喜,但是那幽光却只是闪烁了一下便又再度熄灭。
我狂怒着锤击着地面,咆哮着问那法师这到底是为什么,而那法师被我的暴怒吓得连连后退,坚称自己对此一无所知。这时,我那被割开的手掌溅出的血又落入了沟渠,祭台又一次发光了,我知道了答案。
那法师似乎也猜到了什么,他撒腿向洞外跑去,多亏我之前找大主教学习了近一年的法术,我往空中一挥手,便造了一个屏障,挡住了他的退路。
在我一生中,我杀人无数,一般我都不记得我所斩杀的人的姓名或是样貌,但是,那个法师死前的面孔我却永远不会忘记——他靠着那道透明的屏障,看着我朝他一步步逼近,他的眼中写满了绝望,映着一个我不认识的散发着死亡气息的人。我第一次对自己感到如此陌生,也许在他眼里,我已经化身为了恶魔,化身为了我所要召唤的黑暗。
我挥剑斩下了他的头颅,尽管他生前作恶多端,尽管他是魔神的信徒,但是我却没有在此刻终结他性命的权力,何况他还给了我诸多帮助。他那滚落的头颅在地面上瞪大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我这个屠夫,无声地控诉着我的背叛与谋杀。
他的鲜血在地上流淌,流往了祭台,流入了沟渠,慢慢将其填满。被血填满的祭台呈现出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图案,接着,祭台发光了,这次那光芒没有再次熄灭,在我献祭了他的生命后,终于有了回应。
在祭台发光后,我开始咏唱之前所掌握的召唤恶魔的咒语,在我颂读咒语之时,祭台散发的光芒开始朝那墙上的石像射去,当咒语念毕,那石像也开始闪烁着微光。这时,一切突然开始震动,四周的能量以一种可见的形式汇聚到了那个石像上方。然后,空间撕裂了,石像上方的半空中凭空出现了一个缺口,那缺口射出一道紫色的光柱,而缺口的对面似乎并不是遗迹的另一面,而是一个我从未见过的与众不同的世界——那便是恶魔岛。
“那是……”尽管先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我却还是被眼前的这一幕所惊。
未等我镇定,那石像便开口说话了:“来至吾面前之人类,可有所求?”
“你们魔神据说能够令人死而复生,只要你能复活我的泰勒,什么条件我都接受!”我对那石像说道。
“无论什么条件?”
“没错,你此时取我性命都可以!”
“人类之命,如蝼蚁般低贱,不堪一击,于我有何用?”
“那你想要什么?”我问道,但石像没有回答,只是它上方的那个缺口开始释放出巨大的吸引力,将周围的草木石块全都吸了进去,但是躺在祭台上的泰勒却未移动分毫。我无法站定,终究还是被吸了进去,我看着泰勒依然平静地躺在地上,离我越来越远,心中突然一阵刺痛,随后便眼前一黑。当我再度睁眼之时,看见的却是血红的天空与一片荒芜。
我就这么到了传说中的恶魔岛。
之前在骑士团的学习中,我了解到恶魔岛位于南方的迷幻之洋中,与传说中圣域的所在很近,据说航行至那岛屿附近的船只都会被奇怪的力量所吸引,进入恶魔岛的范围后便再也没有消息——没有一个人能从恶魔岛活着回来,他们似乎都凭空在世间蒸发了般,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但是,看着周围的一切,感受着自己异常的呼吸与沉重的步伐,我才意识到之前世间均被表象蒙蔽了双眼,认为这地方在大洋中间就一定是个岛屿,却未曾想过一个小岛的面积如何能够容纳那能够征服世界的庞大数量的魔兽们。
“恶魔岛”根本就不是一个岛屿。
恶魔岛是一个世界,一个与众不同的位面。而那所谓的大门便是连接着两个世界的桥梁。
我看见各种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的魔兽在血红的天空中盘旋,在龟裂的荒野上低吼,在漆黑的水下浮潜。我不知道那不知名的魔神有何目的,只是想到她还在冰冷的祭台上躺着,而我已被困于另一个世界,不知道如何回去,也无法再次触碰到她的脸庞,我终究还是失败了。
我绝望了,朝着那红得诡谲的天空嘶吼着,引起了众多魔兽的注意。来吧,都过来吧,你们的美餐在等着你们把他撕成碎片,他已生无可恋,他已恶贯满盈,他生命中最后的那点良知与善心都已消失殆尽,也许,他已经成为了你们的同类!
后面所发生的事我已没有了印象,似乎那一段记忆已被人清除掉了,只记得最后在我被那群怪物包围之时,有个人形的身影向我走来……
当我又一次醒来时,我又躺在了那个祭台前,那石像与祭台都不再发光,石像也没有再开口说话,那半空中的缺口也已消失,祭台的沟渠之中没有了鲜血,而之前被我所杀的法师的尸体也不见了。要不是看见了她仍然平静地躺在那圆圈之中,我都要开始怀疑刚才的一切只是个梦了。梦,发生的事的确如梦般迷幻,我已不知何为现实,自从她离我而去后,我不是一直都活在一个深深的噩梦之中么?
那些怪物究竟对我做了什么,我不知道,只是此时的我头脑突然清晰起来,脑中浮现出大量之前的我未曾知晓的信息和法术。我知道了我应该做什么。
在那一刻,我似乎已不是我自己,我所有的行为都开始不受我自己控制般,我开始念的咒语我也从未听说过。但是,在我决心踏入黑暗之时,在我斩下那个法师的头颅之时,我不是早就已经舍弃了自我么?
当那些咒语从我口中自己冲出来后,她的身体对咒语产生了反应,悬浮了起来,停在了半空中。现在明明是在山洞深处,可是却开始有狂风从四面八方不断地向她身下汇聚,似乎是风将她托起。我继续念着咒语,她的身体开始发光,开始慢慢变成了淡蓝色的透明态,成了幽灵一般。
那是她的灵魂么?我终于可以将她唤醒了么?
“你会后悔的!”脑子里不知为何突然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后悔?不,我为什么会后悔!她是如此的圣洁,可是她却要被那群圣鲁卡斯的恶徒凌辱至死,是她让我成为了我,她是我生命的一切,将她唤醒是我最大的愿望,我又怎么可能对此后悔呢?为了此刻,我已付出了太多,也舍弃了太多,事已至此,我已不会再后退半步!”
那声音没有回答,也再未响起。
我继续那脑中某种力量驱使着我所述的咒语,随着一阵强烈的能量以她为中心爆开后,我意识到已经结束了。我看着她的身体从透明又变为了实体,慢慢如花瓣般飘落,当她身体接触地面的一瞬间,便看见地面似乎变成了水面一般,一轮波纹扩散开来,随后又恢复平静。
我冲上去抱着她的身体,一如我几个月前抱着她尸体痛哭时的姿势,这几个月来多亏了之前从大主教那儿所得到的药水,才使她的身体没有被时间所侵蚀。
我看着她苍白的脸慢慢恢复了红润,感受着她的身体再度有了温度,注视着她在我的怀里慢慢睁开双眼一如刚从长眠中苏醒的婴孩。
我成功了。
她从我怀中坐起,木讷地望着四周的一切,僵硬地歪着她的脑袋,瞪大了她的双眼。我看着她的眼睛,一种奇怪的感觉令我一愣,心中开始有了个恐怖的想法,但我却并没有第一时间相信我的直觉。
那是又一场噩梦,一场更恐怖的噩梦的开端。
在我将她复活后,我们一起回到了洛里,复活后的她似乎忘记了自己是谁,也变得不认识我,当时我认为那应该是刚从长眠中苏醒的短暂失忆的副作用罢了,并没有太在意,以为时间会修复一切。
但是,当她用剑斩开了房屋,当她片刻之间便屠杀了数百平民,当她将那剑捅入我的心之时,我才意识到我错了。
当她把剑穿透我的心脏时,我也才意识到那日那些恶魔们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他们夺走了我的心。
她瞪着眼睛,歪着头,如木偶般看着我,她的剑在慢慢地继续刺入,可我却感受不到任何疼痛。没有心的我,还算是人么?
此刻我又一次地看着她的双眼,我终于知道,不管我复活的是什么东西,当我直视着这双眼睛时,那眼睛告诉我,那已经不是她了。
为了不让她继续杀戮,我扑了上去,让她的剑完全穿透了那个我曾经心脏所在的地方,我含着泪水,将手中的大剑捅入了她的胸膛,看着那我所不认识的双眼逐渐失去光芒,感受着那我所熟悉的身体又一次地在我怀里变得冰冷,一切似乎又回到了那日的山坡上,我所能做的,不过是看着她再度死在我的怀里。
“谢谢……”脑中又响起了神秘的声音,我终于知道,那日警告我的人就是她啊!
“啊啊啊啊啊!!!……”我悲鸣着,咆哮着,忏悔着,哀求着,可是一切还能重来么?
由于我杀死了屠杀平民的凶手,保护了人们,再加上之前的多项功绩,不久后骑士团与教会便将我升职为了副团长,我离她的梦想更近了一步,人们开始对我像守护神般崇拜,可是他们却并不知道,他们所崇拜的这个所谓的“守护神”,正是造成此次事件的罪魁祸首,是个杀人如麻、出卖灵魂、背信弃义、残暴无道,连心都没有的恶魔。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发生了什么,但是关于恶魔岛的信息却不知如何传了出去,也许是他们从泰勒的身上查出了与恶魔有关的痕迹吧,于是他们对我这个“屠魔英雄”更加地崇拜,可是这一切只能使我更加无地自容。
此次事件平息后,王国传来了大主教的死讯,据说他在密勒研究期间遭遇了事故,只留下他儿子一人。我在向大主教请教法术时曾与他儿子打过几次照面,但现在由于立场问题,我却不敢再与他见面,也不敢表现出我认识他,害怕自己背叛教会、召唤恶魔的事被抖出来。
我到底还是个胆小鬼啊。
又过了两年多,我终于当上了骑士团团长,实现了她的梦想,可是她却早已不在了。这个所谓的团长,是用她的生命换来的。我不会忘记当年圣鲁卡斯的恶徒的所作所为,不会忘记那令我堕入黑暗的一天。
当教会指示我去暗杀圣鲁卡斯的国王时,那些禽兽的面孔,她浑身鲜血的画面又再度浮现在我眼前,我接下了这个任务,对自己发誓一定要拿下圣鲁卡斯国王的罪恶头颅。
为了复仇,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恶徒,没有人能够阻止我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