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快更新侯门庶妃 !
琉素的眼睛像极了娘亲,像极了窗外簌簌落在窗纸上的雪花,清和温柔的看着他。
宋肖眸色忽而变得沉寂悲恸起来,很脆弱,很凄凉。琉素心中一软,覆上他的手,轻轻眨了眨眼。手心虽凉,却让宋肖无端生出一股暖意。
这个女子拥有七巧玲珑心,异常敏感,一点细微的动作,都能引起她的猜忌与敏感。宋肖反握住她的手,冲她邪笑,却是苦涩至极。
琉素不由得正起身子,问:"宋肖……你怎么了?"
"没什么……"宋肖淡淡地道,眼睫轻颤,敛下苦楚的情绪。
琉素呆呆地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洁白的窗纸淡淡倾洒透白,照在他一半侧脸之上,那绯红的眼尾依旧魅惑,唇边挂着一丝懒媚的笑意,似乎在想些什么。可他那半侧脸颊被阴影挡住,似乎是被隐藏的些许秘密一样,让人捉摸不透,看不清楚。
可那悲恸之感尽管细小,却依旧被她察觉了,这是宋肖从未展露过的一面,像极了一个迷失在森林中的孩子,琉素忽而过去抱住他的身子,把头歪在他宽阔的肩膀上,善解人意地道,"是不是整日的政务,让你觉得累了?要不要我去备水,你洗个热水澡,也好缓解疲惫感。"
她有时的温柔,比他对她的温柔,更加伤人心,她不知道吗?宋肖垂下嘴角,眸中划过一丝嘲讽,似乎在嘲讽自己陷入了温柔乡,似乎在嘲讽琉素想用这种法子,利用他。
宋肖垂下眼帘,摸着她的发髻,缓声道,"不用了,还是来看看战事图吧。"
琉素微愣,起身看他,方才……她并未多想,是发自内心的心疼他。可是宋肖给她的感觉却是不屑一顾……她……情何以堪?
罢了,琉素敛眉,"也好。"
儿女情长哪里比得过国家大事?琉素起身移来宽大的战事图,上面红黑点圈想交错,都是两方边境的山头与可以驻扎的地方。
宋肖抬手点着一处,凝眉道,"这便是宋烨如今被困之地,"一顿,移去左上方,道,"而这是你舅舅所在之地。秦皓将军此时正与南宋作战,抽不开身,而宋烨却也被困山头,离去不得。"
楚琉素惊诧道,"已经开战了?"
宋肖负起手,淡淡道,"恩,今早八百里加急传进的宫中,秦皓已经与南宋将军开打了。"
琉素脱口问:"前线粮食可够?取火工具可够?兵器可足?"那是她舅舅,她不可能不担心。
宋肖冷峭挑眉,邪笑道,"还够几日的,如果这几日宋烨在逃不出去的话,只怕秦皓那边会生生饿死。"
"也就是说宋烨此次前去还带着舅舅军队所需要的粮食了?"琉素问。
宋肖点头,"是。但此次是宋烨第一次带兵出战,经验肯定是不足的,别看他身边有副将,但到底都是些只会舞刀弄剑之人,脑子里没东西,想不出好法子来。"
楚琉素凝目观看战事图,从西南往北部的方向拿笔缓缓勾勒出一条道,道,"这是宋烨离舅舅最近的一个方向,必须要在三日之内赶到。而宋烨被困之地乃是个前有山崖后有追兵之地,如果想出去,必须要突破南军,直冲而下!"
宋肖侧目看着她,没言声,就见琉素拿了一个红旗子插在地图山崖稍稍偏北的一个地方,地图上乃是一片高低起伏的延绵山川,看不出任何势头。她却冷声道,"我记得这个地方曾有个荒废的小道,如果让北军打通此地,不难突破重围,而且此地方隐蔽,并不是南军能发觉得,此事可以进行的秘密一些,让北军夜间行动,而后等待几日,来个出其不意!"
顿了顿,琉素摸着下巴,思索道,"毕竟这还是残冬腊月,耽误不得,打仗最主要的就是靠粮食,如果将士们没了力气,那还拿什么去打仗。"继而转眸看向宋肖,见他正在一瞬不瞬的瞧着自己,她歪头,疑惑问,"怎么了?"
宋肖却舒眉大笑,"你如此聪明,可不可以告诉本主,是如何知晓这地图上延绵川河间存着一条小道的?"
楚琉素一怔,这话着实把她问懵了。她总不能是告诉她曾与宋平煜一同去过那吧。当时,宋平煜身边的幕僚被俘,她与宋平煜无奈,只得伪装成南军,潜入敌营。其实一开始,宋平煜是不同意她去的,生怕她一个不小心便露出马脚,可抵不过她一直闹一直闹,总归,还是千说万说的嘱咐她一顿,也让她跟着去了。
后来,潜伏期间,无意间发现了那条小道,是隐藏在岩石之下,直通南北交界的那条河流,极为方便。
"我……"楚琉素敛下眉眼,忽而微微哽咽起来,"我是听闻张妈妈告诉我的……"张妈妈曾与秦菀一同出征过,故而这样说,倒也不差。
宋肖审视她半晌,忽而叹口气道,"罢了,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他既没有多问,也是不想叫她为难……
谁还没点秘密了不是?
就在这时,一位太监在外扬声道,"摄政王,八百里加急的捷报!"
琉素淡淡瞥向他,只听宋肖道,"进来!"
太监一进来就满目喜色,登时而跪,"摄政王大喜!秦皓将军力破五万南军,长驱直入,成功占领'穆城'!"
楚琉素也不自觉地露出了笑意,宋肖挑眉一笑,"是大喜!如此一来,那些看守宋烨的士兵们,定是军心大乱。"一顿,看向琉素,狂妄大笑,"让宋烨他们照你说的法子,攻其不备,定能大破南军!"
琉素敛眉道,"恭贺摄政王!"
当日夜里,整个皇宫内外万千灯火,整个皇亲贵族都喜声一片,就连后宫中的嫔妃都是抑不住的喜色。可当宋肖站在城墙之上,观看整个京都之时,他却忽而冒出一句似笑非笑之语,"除了这天下,他什么都不再有。"
万千房舍皆是亮着烛火,像极了攒齐的万颗夜明珠般在墨黑的天空下熠熠生辉,纳兰青接话,"天下之大,您想要什么都能拥有,也不必在乎一个女子了。"
宋肖蹙眉,半晌方才吐出一句话,"你不懂。"
纳兰青忽然苦楚笑道,"我如何不懂?"只因他太懂了,懂得一颗心早已麻木。
"是啊,"宋肖感慨说着,"你比我懂得爱,更加懂得痛,可你知道么,你还能留她在身旁,可我却留不住她了。她是天上的鸟儿,总会展翅飞扬,这一方之地,总归是留不住她。"
夜里的风吹得他明黄大氅扑簌作响,帽子也未带,就这样观赏着满城繁华,华灯初上的样子。纳兰青回话,"主公,您若是想要,没有得不到的,要是真的想要留她在身边,也不是不可。"
宋肖却破天荒地说了句,"留不住心的人,留着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又有何用?"
他想,情爱这两字,终究是不适合他,他也不配得到。
纳兰青还想说什么,却被宋肖摆手打住,他说,"近日皇上身子如何了?可要好好吊着命,别让他死了。"
"您放心,一直吊着命,只不过长时间**卧榻,总归是不太好,您看……"
"现在动手太早了,再等等吧。"宋肖呼出一口气,又道,"兵权还未拿到,万一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可是防不胜防,等到他动手再说吧。"
"是!"
戌时刚过,琉素刚准备要休息时,宋肖突然提到要带她去看看皇上。夜里的风像极了刀子割在脸上,刮的人皮肉生疼琉素扣上大氅的帽子,还是觉得浑身发寒。
沿着宫道走在红墙边,似乎还能暖和些,宋肖走在琉素身前,漫漫无声中,也为她阻挡了不少寒风。
皇上住在承乾宫,这儿的烛火整夜不眠,人也是整晚都有,见到摄政王到来,皆是齐齐跪伏在两侧,继而在前掌灯的太监也退到了一侧。
琉素与宋肖进去之时,一股浓烈的中药味扑面而来,走近一看,才见莲贵妃正在给皇上喝药。皇上靠在软枕上,拉着眼皮,面色微微不济,喝口药都要费好半晌才能咽下去。
琉素淡淡移开视线,就算是这样皇上身边依旧躺着两个面首,她不禁想到南北朝时那位著名的前废帝,同样的荒淫无道,泯灭人性。北宋有这样的皇上,对万千子民与天潢贵胄到底是悲哀的。
莲贵妃搁下药碗,起身对宋肖迎身一拜,宋肖微微点头,携着琉素坐在了暖塌上。
后又见皇上吃了颗药丸,继而便躺下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冲宋肖琉素看来。莲贵妃而后走来,轻声道,"皇上近几日微微有些好转,但身子骨到底是不行了,这刚刚是喝了药,吃了安神丸,这便歇下了。"
宋肖面色看不出任何情绪,凝目望着放下的明黄**幔,不言声。琉素视线移去他身上,这种明明任何情绪便表明了一切,照理说,他俩虽不是亲手足,但好歹身上同是留着皇家的血脉,可为何,宋肖的样子,似乎是厌恶,似乎是恨呢?
她觑了眼莲贵妃,见她媚容愁锁,焦心重重,好像很担心的模样。心中冷笑,怕是担心皇上死了,还没拟好继位诏书吧。
沉默半晌,连带着空气都一起凝固了,就在琉素浅浅啜了一口茶之时,忽而听见龙**上传来一阵细小的声音,她缓缓眨了眨眼,咽下茶水,阁下茶杯,轻声道,"宋肖,走吧。"
莲贵妃也一瞬红了脸,福身后,悄然退下。
宋肖见她面容俏红,忽而邪佞大笑,"可是害羞了?"
琉素起身拢上大氅,扣好帽子,掩下微红的脸颊,冷声道,"你不走,我自个走了。"
说罢,就欲离去,却被宋肖拽住了手,狂妄一笑,道,"走吧。"
月色柔和,清辉如珠,他俩的身影,交缠在一起,越拉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