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关于赏花宴那日出现女尸的事越传越离谱。
外面传的热闹,宫里禁卫军正在调查此事,而苏清不闻不问,丝毫不关心。
是夜,湛离欢来的时候,苏清还没睡,正在看折子。
红绸看到湛离欢进门,恭敬的退了出去。
湛离欢坐在苏清对面,淡声道,“事情查出来了!”
苏清微微挑眉,“这么快!”
“几日前,这个叫彩绣的宫女曾经带着文贵妃去韩妃宫里抓奸。”湛离欢淡淡道。
苏清表情错愕,“韩妃?抓奸?”
“是,韩妃的确与一侍卫私通,但是当日文贵妃并没有抓到。十日后,在赏花宴上,那个叫彩绣的宫女,尸体出现在你休息的凉阁里!”
苏清目露思索,将朝政,后宫联系在一起,皱眉道,“人是文贵妃杀的!”
湛离欢点头,“但是查不到她杀人的证据,杀人的太监在两日前已经暴毙,死无对证,只能查到韩妃这里!”
“你是说彩绣两日前就已经死了?”苏清惊愕问道。
湛离欢点头,“尸体应该是用冰冰着,所以没生尸斑。”
“杀她的是太监,那彩绣是如何被强暴的?”苏清不解的问道。
湛离欢眼尾透着一抹冷意,轻淡的道,“让一个女子破身,未必要用男人。”
苏清懂了,破彩绣身体的人,并不是真的要强暴她,而是为了制造她被强暴的假象。
对于这件事的前后经过,苏清也渐渐清晰,
“文贵妃做了两种打算,第一就是将彩绣的事推在我身上,所以那日她早早为我准备好了休息的凉阁。那日若不是言悦在中间捣乱,我真入了凉阁休息,想必现在说我强暴杀害了彩绣的事便已经不是传言,而是真的了。”
苏清冷笑一声,继续道,“偏偏昨日出了岔子,所以文贵妃便按第二个计划进行,将事情嫁祸给韩妃。毕竟人是韩妃宫里的,还撞破过韩妃的丑事。韩妃有嘴也说不清楚,只会将自己和侍卫通奸的事情暴露出来。这样一来,韩妃必死,而韩家还会将这股恨意怨在我身上。”
如今韩家明显倾向了太子党,所以,文贵妃这是离间之计,还除掉了自己在宫里的宿敌。
真是一出好计。
湛离欢面色清寒,缓缓地点头,“没错,明日禁卫军就会去搜玉堂宫。”
“对了,我之前查皇上的病历,无意间翻到了以前皇后的病历,发现皇后曾经怀孕过,只是没有外宣,那个孩子不到三个月便小产了!”苏清凝眉道,“当时给皇后诊脉开药的太医姓梁,皇后薨逝没多久,梁太医告老还乡,却在归乡的路上遇到山匪,一家人死了个干净,一个都没剩。”
湛离欢凤眸闪了闪,“你怀疑是贵妃所为?”
苏清点头,“很有可能。文贵妇的父亲文图效命于睿阳王府,睿阳王府当然不希望皇上有皇子出生。而那也大概是皇上唯一的一个孩子,之后再没有宫妃怀孕。”
湛离欢凤眸微挑,“看来,皇上也不是完全没有生育能力。”
苏清叹了口气,“那是多年前的事,现在,很难!”
“对了!”苏清道,“真的没有办法查出来彩绣是文贵妃派人杀的?”
湛离欢摇头,“文贵妃做的很干净,而且查到韩妃那里,皇上会尽快结案,息事宁人,否则皇家的颜面也丢不起。”
苏清转头看向漆黑的夜色,“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文贵妃恶事做尽,也总有她偿还的那一日。”
宫门深深,多少龌龊、阴谋,总比她想的要复杂。
果然,次日,禁卫军查到玉堂宫,在玉堂宫韩妃寝殿的床下查到一个暗道。
再逼问韩妃宫里的人后,宫人重刑下招供,韩妃和一侍卫私通,而彩绣正是撞破了韩妃的丑事,才被韩妃虐打致死。
至于为何出现在御花园的凉阁中,宫人说是同韩妃私通的侍卫曾经是庞扬的亲信,因为太子杀了庞扬,他要为庞扬报仇,所以故意陷害太子殿下。
那侍卫也已经找到,对所做的事供认不讳。
傍晚的时候,苏清正陪着楚皇下棋,禁卫军首领卢梼进来禀告,楚皇也不避讳苏清在,直接让卢梼说事情调查的结果。
等卢梼说完,楚皇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愤怒,只叹声道,“韩妃,真是让朕失望!”
“将那侍卫杖刑。”楚皇淡声道,“赐韩妃,鸠酒。”
“是!”卢梼领命儿去。
楚皇在棋盘上落了一个子,淡声道,“你看,这后宫就是这般的肮脏不堪,不过等你做了皇上,一定比朕好的多。”
苏清的棋下的乱七八糟,楚皇却总能按照苏清乱七八糟的棋路继续走下去,她抬头看着楚皇,问道,“皇上,不难过吗?”
苏清也不确定楚皇知不知道这件事其实是文贵妃所为,但她总觉得,他是知道的。
楚皇拿棋的手一顿,脸上带着了些许无奈,“其实朕觉得自己对不起韩妃,你相信吗?”
苏清沉默不语,等着楚皇继续说下去。
“朕就像个废人,而这些女子将一生都葬送在这无望的后宫之中,熬不下去,也是情理之中。可是,朕明白,却也不得不杀了韩妃,因为还有皇族的尊严。”楚皇摇头失笑,“朕这个皇帝,当的真是失败!”
苏清摇头,“皇上,有皇上的苦衷!”
“这皇位其实应该是你父亲的,若是你父亲来做,也会比朕做的好!”楚皇道了一声,突然掩唇咳起来,忙转过头去,咳的一阵气喘不止。
苏清倒了一杯热茶给他,“皇上不要思虑太多,还是龙体要紧!”
楚皇喝了半盏茶,微微点头,“没事!”
此时宫人进来报,韩妃临死之前,想见太子一面。
苏清错愕抬头,韩妃要见她?而不是见楚皇。
为何要见她?
她和韩妃只见过一面,说了几句话,擦肩而过,再没有旁的交情。
楚皇沉声道,“你去吧,她要见你,定是有话同你说!”
“儿臣遵命!”苏清起身,向楚皇告退,跟着宫人向玉堂宫而去。
楚皇皱眉看着苏清下的棋,实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落子,低声自语道,“湛离欢怎么就没教教她下棋?”
……
玉堂宫里的宫人已经全部被处死,人去楼空,漫地落叶没人扫,一片死寂的萧瑟。
苏清径直进了内殿,见韩妃正坐在美人榻上绣花,旁边小几上放着毒酒,她穿戴整齐,面容平静,丝毫不像即将赴死之人。
听到声音,韩妃回过头来,轻柔一笑,“冒昧请殿下过来,还以为殿下不会来。”
“韩妃,找我何事?”苏清站在一丈外。
韩妃突然有些局促,笑道,“我也不知道,我和殿下只见过一面,算不上故人,也算不上亲人,可临死之前,就是想见见你。”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绣花,“这连枝桃花,还只差几针,我绣完再走,正好也和殿下说说话。”
苏清淡声道,“是你宫里的人出卖了你,你可以见皇上求求情。”
就连那个侍卫,也被人收买或者威胁。
韩妃摇头,“虽然是我的人背叛了我,可我背叛皇上也是真的,我怎么还有脸见皇上?”
她低眉笑了笑,眉目温婉,“其实,一开始是他强暴了我,我不敢说,不敢去告诉皇上,他就经常偷偷溜进宫来。这宫里实在是太寂寞了,皇上身体不好,我们一年也见不到皇上几次,宫妃都少的可怜,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所以我后来竟然喜欢上那侍卫来找我,大概也是想找个慰藉,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韩妃唇角抿着抹自嘲,“我知道,这一日早晚都会来的。所以一点也不怕。”
“你可以告诉皇上!”苏清道。
“不,一切都已经太晚了!”韩妃将最后一针绣好,自己看了看很满意,放在一旁,抬手拿起桌子上的酒壶,把酒倒进杯盏中。
酒声淅沥,韩妃的手微微颤抖。
半晌,一杯酒倒满,韩妃端起来,举袖遮挡,放在唇边。
女子长相柔美,一身轻薄的丁香色软纱宫装,动作优美,并无半分狼狈。
她转过头来,对着苏清温柔轻笑,“谢谢太子殿下能过来听我这个将死之死说几句话。还有、”
她目光真诚,“小心文贵妃,她父亲是睿阳王的人,一定会对付你的。这一次,她就是利用我来陷害你!”
女人的声音渐弱,唇角有血迹流出来,她艰难的的张口,“劳烦、殿下转告皇上,臣妾对不起他,向他、请罪!”
她说完,神色变的轻松,闭上眼睛,身体向后歪斜,已经死去。
苏清看着女子,心头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重,她走过去,将旁边的薄被拉过来给女子盖上,随后缓步出了玉堂宫。
她一直回到长秋殿,将韩妃的话转告楚皇。
楚皇沉默半晌,淡声道,“朕会厚葬韩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