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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絮偷偷打量着屋内的人, 这尚衣局的自是不用说了,但女官身旁的女子, 引起了穆絮的注意, 方才她们皆报明了来意同名讳,唯独这个女子,只向她福了福身,唤了声穆姑娘。
细细一打量,见女子的脸上不露一丝表情, 眉目中更是透着股清冷,她定定地站在那儿, 若不是她面色如常人般红润, 只怕穆絮还真会将她当作一个冰冷的石像。
这人到底是谁?
若说这女子是尚衣局的人, 也不对,她穿戴的衣着服饰同尚衣局的完全不同。
难不成是长公主府里的人?
穆絮记得桃花同她说过, 今日静姝会带着人过来,可静姝不是满头白发的嬷嬷吗?
而眼前的女子, 看起来也不过只稍稍比且歌年长那么六七岁罢了。
从穆絮看她的第一眼开始, 静姝便察觉到了,她原是先皇后的贴身侍女, 二十许载皆处深宫之中, 这侍女需要守的规矩, 她自是比任何人都懂的,故穆絮不开口,她也不好发问。
后又见穆絮频频打量她,眼中的不解愈发浓郁。
替主子解惑,也是做侍女的职责,即便静姝真正的主子唯有先皇后一人,但穆絮几日后可是要入了这皇家的,成为小主子的驸马,她自是不能怠慢。
静姝向前走了一步,福了福身,“穆姑娘有何吩咐?”
穆絮心里一紧,被发现了,她连忙摇着头。
静姝看了看穆絮,什么也没说,便退了回去。
且歌随意翻了翻手中的书,不想这穆絮还喜看这类杂书,讲的全是鬼神,也怪不得她胆大。
这时,女官道:“回殿下,穆姑娘,尺寸现已量好。”
且歌点了点头,吩咐道:“静姝,送送她们。”
“是!”
“奴婢告退!”
往日穆絮还在苏州时,也曾去铺子里看过小二给寡妇量尺寸,寡妇配合着小二说的动作,量的那是乐此不疲,大有就算是量一天都不觉得累的架势,今日她倒真正晓得了,这量尺寸也是个体力活,再加上她这几日都没怎么好生歇息,就更累了。
穆絮原本想去歇歇,但听且歌这话里的意思,她不打算同她们一道走,还要留下来不成?
穆絮心中虽是这么想,倒也不至于会傻傻地问出来。
“驸马,算上今日,不过再有十三日便到你我大婚之时。”
这事翠竹同桃花二人早已告知过她,且歌现下又说一遍,她想做什么?
也不怪穆絮心生警惕,着实是方才且歌故意害她跌倒,她跌怕了。
且歌笑意不明地看着穆絮,穆絮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心下更加笃定,这且歌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且歌轻笑,“本宫同你虽都是女子,可你是驸马,本宫是长公主,这长公主成婚,历来也都是驸马迎亲。”
这个穆絮自是知道的。
“陛下既已说你是右丞相蔡祈峰之义女,那你便是,成亲前一日,你需搬入蔡府。”且歌顿了一下,又道:“本宫知你不善骑马,故迎亲之时,你只需在蔡府坐上花轿即可。”
穆絮松了一口气,自幼她娘教她的可全是些女儿家需学会的东西,这马便是站在她面前,她连摸都不敢摸,更别说什么骑马了。
无需骑马便好,无需骑马便好...
且歌突然对上穆絮的双眸,她眯着眼睛笑了笑,“大婚当日,本宫会在永华宫等着驸马!”
穆絮只觉得全身紧绷,且歌虽是在笑,可这笑容里却透着股危险。
“驸马需将本宫抱上花轿!”
这话如一道晴天霹雳直直将穆絮击中,原先什么劳累通通都没了。
她半响才回过神来,“这....这.....”
她同且歌的身形虽相似,可这....这....这让她如何抱她?!
且歌浅笑安抚道:“驸马无需担心,本宫所住的寝殿离宫门也不远,也就是.....”
就是什么?
对上穆絮急切的眼神,且歌嘴角的笑意愈发深了,“也就是从驸马的住处到私塾,一个来回罢了。”
一个来回!!!
穆絮急得连说什么都不知道了,只能在那里瞎比划,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且歌,还在空中不知画着什么。
且歌郑重点了点头,“没错,你要抱本宫上花轿。”
“我....我...我....”
看着穆絮急得快要哭出来了,且歌再次安抚道:“驸马莫慌。”
又不是且歌抱她,叫她如何不慌?!
她自幼虽不用丫鬟伺候,可她也没干过什么重活呀,连柴都没劈过,顶多就是烧烧饭,还有就是将院子里收拾干净。
“这让你抱本宫,本宫还担心你摔着本宫呢。”
且歌这话倒提醒穆絮了,她就是将且歌抱起了,这要是一不小心摔着她怎么办?!
穆絮闻声期待地看着且歌,这话的意思是不是不让她抱了?
见且歌不说话,穆絮连忙劝道:“殿下说的是,殿下乃千金之躯,穆絮若是摔着殿下,穆絮的罪过就大了,殿下三思呀!”
且歌点头,似是在认真思量,她转身踏出房门,一边往院子里走,一边道:“驸马如此心疼本宫,本宫心里甚是欣慰。”
就在穆絮以为且歌要答应她的时,谁知且歌竟道:“本宫决定先让你练练,为大婚之日做准备。”
且歌打量着这院子,她的视线停在篱笆旁的石桌上,且歌指了指石桌,“就这个吧。”
穆絮呼吸一滞,只觉得世间万物都静止了,唯独只剩下她一人。
这方石桌在她住进来时便有了,好几次,她都想将这方石桌搬到她搭的瓜果架下,可她自己试了好几次,也没能将这方石桌挪动一丝一毫,后来她还找江怀盛一同搬,结果还同前几次一样。
穆絮只恨自己现下为何不晕死过去!
静姝刚将尚衣局的人送走,这一进来便听到了这话,看了看穆絮这呆愣的样子,她道:“殿下,这方石桌怕是有两石大米重,太沉了,穆姑娘是搬不动的。”
穆絮望着静姝,眼里透着感激。
静姝颔首,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但一晃眼便不见了。
且歌指了指石凳,“那便抱这个石凳吧。”
穆絮再次将目光投向静姝,试图想让她救救自己。
在穆絮期待的目光下,静姝看向石凳,思量一番后,她开口道:“应是抱得起的。”
“......”
这方才不是还帮着她吗?现下怎么这样了!
静姝说没错,那便是没错的,且歌道:“那就这个了!”
且歌这样子哪儿像是说假的,穆絮慌了,“殿下....这....我....穆絮不过是一寻常女子,就算是旁的女子,也搬不动这石凳呀!”
且歌笑道:“谁说旁的女子搬不动,清浅,你将这石凳搬开!”
穆絮扭头,她看向身后的清浅,这清浅的身型也没比她壮,怎会搬得动这石凳。
清浅瞥了穆絮一眼,路过她身旁时,冲她冷哼了一声。
穆絮现下想的尽是石凳的事,哪儿会注意到这些,可清浅的这举动却落入了静姝的眼里。
只见清浅两手将石凳抱了起来,随后松开一只手。
石凳被清浅拿在手中,似是想证明这石凳并不沉,还颠了颠。
穆絮深吸了一口气,始终不相信清浅一个弱女子竟能轻易将它举起,莫....莫非这石凳是被人换过了?
清浅自幼习武,又有内力,拿起这小小石凳,不过是抬手间的事。
清浅拿着石凳走至穆絮面前,她低着头,双手将石凳奉上,没人看到的是,她眼中带着些敌意。
纵使穆絮并不想搬这石凳,可清浅都将石凳拿过来了,她不接也不好。
清浅提醒道:“穆姑娘,千万当心,别砸着脚。”
就在穆絮的手要碰到石凳时,静姝开口道:“清浅,将石凳放回去,殿下方才说让穆姑娘自己搬。”
“清浅知错。”
穆絮走至石桌旁,低眼看着清浅方才放回的石凳,就是这个了,应是被换了。
穆絮蹲下身,双手抱着石凳,用力往上一提。
没提动!
再用力,还是没提动。
不应该吧,方才清浅为何那般轻松?
穆絮站起身,深吸了几口气,后抱着石凳,往上提,纹丝不动!!!
几次试下来,穆絮涨红了脸,她连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这石凳连挪动的痕迹都没有。
且歌抿了抿嘴,“驸马,你今日若是搬不动这石凳,本宫便要了江怀盛的命!”
穆絮心里一惊,她抬眼看着且歌,心里是既委屈又气愤。
且歌笑道:“本宫向来说到做到!”
穆絮咬牙,卯足了劲儿搬弄这石凳,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还不行就多搬几次,总之她一定要搬动它,绝不能让江怀盛丢了性命,更不能让且歌得逞!
且歌看着穆絮突然发了狠似的同那石凳较劲,也不知她搬了多少次,终于挪动了那么一点,可她没有停,继续搬弄着。
且歌觉得穆絮有些似曾相识,哦对,她想起来了,穆絮同容萧的丫鬟一样,一样的蠢,竟为一男子做到这个份上。
容萧的丫鬟愿意为容萧死,可到头来却被容萧捅了一刀,若不是清浅及时点了她的穴道,那丫鬟怕是早就送命了。
穆絮愿意为江怀盛做这些,那江怀盛呢?他能为穆絮做什么?
在那流言传出之时,江怀盛为何不能弃了此番科考?
倘若流言成真,江怀盛又考取了状元,陛下赐婚,江怀盛当真敢抗旨不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