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
我赶到金公主夜总会。
路过车场岗的时候，我瞧见了张洋。他来得很早，态度居然一百八十度转弯，十分的勤快，象是刚入职想好好表现的新人。甚至于，见到了我，他还冲我点头微笑。
不过，我注意到，他眼底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怨恨。
我呵呵的笑着，心里警惕起来。
张洋跟我的恩怨，没那么容易化解。他也不是吃错了药，故意对我表达善意。他现在大约是想表面上装装样子，私底下再搞小动作。
我进到场子里，许多人跟我打招呼，态度亲热得不行，仿佛大家是十多年的老友。最殷勤的要数胖子，他屁颠屁颠的跟着我，象我脚后跟的创可贴一样。
现在这个时候，场子里还没什么客人，坐台妹们都集中在休息室，或是在化妆，或是玩手机，又或者是扎堆八卦和斗地主。
她们的休息室，与领班的休息室毗邻，只是隔音较好，听不清楚那边的动静。
我路过的时候，无意中往里一瞟，赫然就看到，有妹子正毫无顾忌的换内衣，里面烟雾缭绕的，似乎烟民也不少。
“凡哥，上次咱们说的事情考虑好没有？”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竟是浓妆艳抹的婷婷姐。
她今天的穿着打扮，类似于兔女郎。红色亮片的紧身泳装，衬托出了她傲人的上围，盈盈一握的腰肢，既性感又惹眼。她头上还戴着一对毛茸茸的兔耳朵，样子挺萌的。
“什么事情？”我疑惑道。
“哟，真是贵人多忘事。上回喝酒的时候，你说没女朋友，人家毛遂自荐了啊。”婷婷姐迈着猫步走来，将纤纤玉手搭在我肩上，昂起玉颈，轻轻朝我耳垂吹气。
“……”我无语了。
仔细想一想，好象还真有这回事。
当时大家都喝高了，开玩笑比较随意。不光是婷婷姐，还有好几个妹子，半真半假的说要当我女朋友，我哪记得那么多。
“凡哥艳福不浅啊，象我这样的，就没有妹子肯勾搭。”胖子搓着双手，一脸的羡慕嫉妒恨。
我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乱讲话。
婷婷姐略显失望，轻轻的揪了一下我的耳朵，说道，“看来本美女是自作多情喽，人家大领班，压根就没看上我。”
“哪里，”我尴尬道，“婷婷姐你很不错，可不是我的菜。”
婷婷姐喔了一声，扭动着丰臀，步履妖娆的走了。
看到她进了休息室，胖子有些着急。
“凡哥，当兄弟的要批评一下你，”胖子说道，“有妞不泡，大逆不道。更何况，人家主动送上门来，你简直不解风情。玩玩而已嘛，你又不吃亏。”
“你知道个几把！”我不爽，说道，“你以为谁都象你，只会用下半身思考？以后没事别跟我扯这些。”
胖子嘴角抽了抽，还真的闭上嘴巴。
我知道的，自己只是在夜场打工，家里还有老婆，不可能太随意，招惹什么风流债。万一有流言传到苏家姐妹耳中，我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大约八点半这样，陆续有客人来消费。
突然之间，我的对讲机里，传来急促的呼叫，“凡哥！二楼的207包厢出了点事，请你来一下！”
我没办法，只好迅速赶过去。
一般来说，场子里不太会有客人闹事。因为本地人都知道，这家店是王家的产业，多少给点面子。另外，坐台妹们都是人精，一个比一个会哄男人，小费赚得飞起，不太容易出事。
而且王家人脉不错，上下都打点过了，很少有什么突击检查，就算有也是事先通知过的。
目前这种情况，很可能是客人喝酒闹事。可现在才几点，不太可能喝蒙圈了吧？
我到了那个包厢门口，就有两个少爷凑过来报告情况，“凡哥，里面有两个社会大哥，好象之前就喝了一些，进来之后就搂着妹子乱摸，还让她们脱衣服。妹子不乐意，他们就开始砸东西……”
“靠！”我感觉头皮发麻。
咱们这里坐台妹分为两种，一种叫做“金鱼”，一种叫做“木鱼”。
“金鱼”通常长相和身材都不错，只陪客人玩耍，喝酒、摇骰子、唱唱歌什么的，不会有出格的举动，客人走了她们就下班。
“木鱼”则是荤素不忌，可以陪客人玩，也可以出台，消费并不低，至少四位数起步。
可无论哪种妹子，都不可能在包厢里跟客人乱搞，否则遇上临检，谁也跑不掉，连我都要遭殃受牵连。
我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的推门进去，顿时就看到一片狼籍。地上已经摔了好几个酒瓶，进口真皮沙发上也被划了豁口，果盘居然飞到了角落里，各种时鲜蔬果撒了一地。
包厢里没有妹子，只有两个光着膀子，身上纹着虎豹的混子，长相挺蛮横的，痞气十足。他们一个高瘦，一个矮胖，象极了鹿鼎记里的胖头陀和瘦头陀。
见到我进来，矮胖的那个劈头盖脸就骂，“草泥马！你就是领班？哥们花钱来寻乐子，你们的小姐扭扭捏捏不配合，出来卖的还想装纯情？”
高瘦的那个凶神恶煞道，“劳资等你半天了，今晚的事情，你说怎么办吧？若是不让劳资满意，整个店都给你砸了！”
见状，我顿时心中冷笑。
我虽然初来乍到，对市里道上的情况不甚了解。可我也有点眼力，瞧出来这两个只是小角色，也不知道犯了什么浑，仅仅灌了点马尿，居然敢扬言要砸店。
恐怕说出王子坤的名字，他们就得吓得尿裤子。
当然，我的责任是解决事情，不是挑起新的争端。
所以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拿出一包芙蓉王，给他俩散烟。据说，本地的混子不抽中华，只抽这个牌子的烟。
“两位大哥，先消消气吧，”我说道，“哪个场子都有规矩，咱们店里也不例外，至少在包厢里，妹子们是不可能脱的。当然，如果你们真的看中了哪个美眉，谈好了价钱带出去，我们绝无异议。”
两人抽着烟，仍旧一脸不爽。
“劳资不管，出来玩就是图个开心，谁理会你的破规矩，难道劳资不给钱？”矮胖混子嚷嚷道，“把刚才那个肥臀妹子叫来，让她给劳资吹拉弹唱，必须伺候舒坦了！”
“对的，好象叫蓝婷婷，我哥就喜欢这种调调。”高瘦混子阴笑道。
“婷婷姐？！原来是她。”我皱眉。
所谓的吹拉弹唱，其实就是大保健里的那一套，懂的人一说就明白。
蓝婷婷一直当“金鱼”，卖艺不卖身。这年头，也没谁敢真的逼良为娼，我不用问都知道，她不可能答应。
“两位哥，这个确实不行，”我只好劝说道，“那位美眉只是兼职，而且从不出台。要不我让妈咪再叫几个放得开的妹子，让你们挑一挑？”
“不行！就是她了！你叫是不叫？”矮胖混子恼怒，居然拿燃烧着的烟头往我脸上弹来。
若不是我躲得快，恐怕会留下疤痕，搞到破相。
一股怒火，从我心底腾起。
高瘦混子也抄起酒瓶，虎视眈眈的盯着我，说道，“给你一分钟时间，倘若没把人带来，别怪哥给你开瓢！”
我拼命忍着，缓缓朝门口退去，“这样好了，我的权限太低，恐怕不能满足两位大哥。不如我请经理来，由他亲自跟你们说。”
此时，原先在车场岗的张洋，骤然出现在门外。他的神情似笑非笑，故意堵着门口，截住了我的退路。
见状，我不由得心中疑惑。
难道他们是一伙的？专门来针对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