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的喧闹声总算是停了,看来这位老管家的威望还是蛮重的,里面的安荣禹停下手,呼哧呼哧喘了两口气,才说:
“好,杨管家,我收拾收拾马上过去。”
威望蛮重的杨管家垂手立在门前,说:
“三少爷,老奴在这里等着您。”
林回今看到这儿就觉得没意思了,他溜达着回到了扶风院,把自己发现的事情如此这般地对乌攸描述了一番,便星星眼地看着乌攸,一副“求表扬”的表情,身后的无形的尾巴一甩一甩,看上去简直忠犬到了极点。
然而,乌攸只用了一句话就戳破了他的画皮:
“你再说一遍,你是在哪儿拿到这个药粉包来着?”
林回今哽了一下,哈哈哈地干笑着试图岔开这个细节,可是在乌攸的杀人眼神下,他还是怂了,立刻承认并反思了自己的错误。
在重复了一遍后,他乖乖地挨了乌攸的一记暴栗,可在他捂着脑袋一脸委屈地缩着脑袋的时候,乌攸又云淡风轻地把那包药粉藏进了袖子里,说:
“不计较那些小细节的话,这次你干得不错。”
林回今一下子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尾巴摇得更欢了,就差“汪”一嗓子来表示内心的激动之情。
乌攸看着他更加闪亮的星星眼,邪恶地想:
这孩子也忒好哄了,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样的老套路都能把他逗得这么开心,赶明儿要是有个如花想要讨好他,给他送个棒棒糖,他会不会就一路摇着尾巴跟着人家走了?
但是乌攸没有想到,林回今在某些时候可是精得跟鬼似的,人的智商绝不会像是坐过山车一样忽高忽低,林回今在她面前表现得像是个弱智儿童一样。肯定是有他自己的原因的。
暂时没有想到这一层的乌攸和蔼地拍了拍林回今的头,给他下达了下一个任务:
“好啦,去帮我看看安荣禹被叫去干什么。”
林回今疑惑地眨眨眼:
“去看这个干嘛?看父亲训熊孩子?多无聊啊。”
乌攸决定今后多对安荣禹使用这种连哄带打的措施。所以她尽管内心很想敲一下林回今的头,说“你猪啊你”。但是她还是忍住了这种会对林回今的自尊心产生很大打击的冲动,柔声解释说:
“你忘了?上次安滢来闹扶风院,老太太来请安滢过去,不就是叫和妈妈来请?如果只是叫安荣禹去训训话,只派个小厮来不就可以,干嘛要劳动管家呢?你猪……诸……诸事多动动脑筋。”
擦,嘴差点儿就秃噜了。
乌攸之所以打发林回今出去。还有另一层原因。
在安家的奇幻之旅基本已经接近尾声了,她该把某些该捅出来的事情捅出来了。现在,恰好是时机。而她需要寻找一个外援。
林回今觉得乌攸说得挺有道理的,兴冲冲地来了一句“那我就去了啊”。就活蹦乱跳地出去了。
等到出去,被晚风一激,林回今才清醒了点儿。
他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纳罕地想:
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见到乌攸就有种下意识把自己的智商完全丢掉的冲动?
他一边反思着自己的智商是不是已经被安荣禹拖下了水,一边一路朝中梓院走去。
……
安荣禹心事重重地坐着轿子。
在前往中梓院的路上。他一直试图调控着自己脸部的肌肉,争取调出一个蒙娜丽莎的微笑,可是他刚才对着屋里的铜镜挤了半天笑脸,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哭丧。
算了,一会儿当着阿爹的面儿就索性装得沉稳些好了。
这一天的精神折磨叫安荣禹整个人就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下轿的时候也是蔫头耷脑的,在他呈半游魂状朝中梓院门内飘去的时候,心里还在有气无力地琢磨,是不是阿爹要交给他什么重要的任务了。
但他下一秒立马颓废了:
重要又怎么样?现在自己那最重要的功能都没有了,再拼搏事业还顶个什么用啊。
一想到安荣泽那院里的一串葫芦娃,再看看自己院里……
好嘛,一个正在改造中的雌性熊孩子,一个病怏怏的儿子,还有个娘亲不是什么好玩意儿的女儿,只有个安景卿还算是块料。
别说比孩子了,就连在事业和工作上他也是和安荣泽差了老大一截子。
安荣泽虽然人品有问题,在某些方面作为男人也强硬不起来,但他离家这么些年,一直还在和各种生意经打转转,经营技能可是一项都没有放下,自己呢?除了吃就是玩,看账本就像是在看天书,等自己好容易弄明白了账本、税收的知识,安荣泽却已经在阿爹的指导下开始接待客户了。
安荣禹之前死活不承认安荣泽比自己强,但现在,安荣禹脑子清醒了。
自己就是一捆彻头彻尾、包邮还打折的废柴啊。
有了这样的想法,安荣禹都快厌世了,蔫头巴脑地往里走的时候,还差点前脚拌后脚地把自己绊倒。
可当他钻进安天应的书房,一眼看到在客座上坐着的、端着茶杯优哉游哉地品茶的中年人时,安荣禹差点儿一口老血喷上长空。
这不不不不不是在医馆门口碰上的那位仁兄吗?
而更叫安荣禹产生了找根柱子撞死的念头的是,安荣泽也在。
他正垂手站在一边,发现安荣禹如同看到鬼一样盯着他猛看,体贴地凑了上来,拍了拍安荣禹僵硬的肩膀,无比亲热地说:
“弟弟,你来得正好。父亲突然叫我来,我还以为我在铺子经营上出了什么错漏,结果一来,是父亲的老朋友来找父亲叙旧,言谈中提及了你我,所以就找你我来会客了。”
安天应沉声打断了安荣泽:
“好了,既见过了你齐叔,就回去吧。”
安荣泽微笑着给父亲和齐叔都行了个礼,又瞟了安荣禹一眼,安荣禹作为和他同父同母的兄弟,马上领会了他的意思:
让你特么拿着我的名号出去坑我,傻了吧你?
安荣禹已经无力反攻了,只能瞪着安荣泽脚步轻盈地出了书房门,转头去看自己的亲爹。
安天应现在的脸色跟铁块似的,满脸残念,而安荣禹一抬眼,撞上了这么一张恐怖的脸,立马调转了视线,偷偷转看向了这位自己应该称呼其为齐叔的人。
这人心眼不会这么小吧,只是因为自己碰上他后,没跟他多聊几句,他就跑上自己家门来对质?
当然,如果在医馆门口,安荣禹再和他多聊一会儿,他势必会被齐叔请进门去再多聊聊,接下来还是会面对着刚刚那个差点被自己掐死的老医生,再接下来便是一场不可避免的真人pk。
这就是所谓的早死晚死都得死。
齐叔是个直爽的人,一副万事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但非常不幸,他同时还是个孝子。
安荣禹乖乖地叫了一声“齐叔”,齐叔便放下了茶杯,一脸笑意地说:
“贤侄,起先在医馆门口撞见你,就觉得你眼熟,聊了两句。后来回到医馆,跟家父一商议,想着和鸿志兄好久未曾见面,便决定登门拜访,顺便再和贤侄聊聊。可也怪我年纪大了,居然把你的名字记成了荣泽,连带着叫荣泽多跑了一趟。”
说这番话的时候,齐叔可谓是相当慈祥,而“鸿志”是安天应的字,他叫得这么亲热,叫安荣禹好歹放下了一点儿心。
其实,如果安荣禹稍微醒目一点儿的话,他就能发现,齐叔话里头提到了一句毫无意义的“家父”,还有“回到医馆”这句话,几乎等同于明示了,只要他再稍微拓展一下思维的话,就能想到齐叔有可能和给他看过病的老医生有点儿什么关系了。
可安荣禹一向是个自信地认定自己不会做错的人,即使在当前的颓废状态下也是如此。
这才过了几个时辰,他已经遗忘了那个给自己号脉,并礼貌地提醒他“你已经硬不起来”了的老医生,更不记得自己曾在发疯状态下差点送老先生去见如来佛他老人家。
齐叔的这番暗示意味十足的话,被安荣禹误认为了他是要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结果他乐颠颠地就坡下驴,接道:
“是小子的错,不该匆匆而去,连名号都留错了。”
齐叔的脸色沉了一沉,拿起茶杯,遮掩住了自己眼底闪烁的寒芒:
劳资不是叫你说这个!你难道就错在留错了名号?你都快把我老爹掐死了!谁特么在意你的名号?
见安荣禹的脑子不是很灵光的样子,齐叔便转向了安天应,说:
“鸿志兄,今天我带来的药,是家父吩咐我带来,专门给荣禹贤侄的,算是长辈对小辈的一点儿心意。”
说完,他便一晃手里的折扇,用扇柄拍了拍放在桌子旁边的一垛厚实的药包子,对安荣禹笑了一笑,但是眼神中闪着的杀意,无比明确地表明“你丫再跟我装傻我就拿药包闷死你”。
安荣禹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有哪里不大对劲,等细细琢磨了半分钟后,安荣禹差点儿一口咬断自己的舌头。
药?医馆?回到医馆?家父?
这齐叔,不会是那个作死的老头子的……儿子吧?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