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信息,Chris说是上次录的‘客人来了’马上要播出了,需要补拍几张海报做宣传。照目前的状况,公司倒是不需要靠节目做宣传了。拜靳君迟刊登的婚讯所赐,现在股价一片大好。不过我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既然节目都录了,后续的工作自然也会尽力配合。我让Chris安排好时间地点再联系,我现在的时间比较随意,迟到早退甚至是缺勤都没人敢查我。
我捏着手机走出会议室,路过茶水间门口,项奇忽然叫住了我:“桑小姐,我刚煮了咖啡,从波多黎各带回来的YaucoSelecto,一起喝一杯吧。”
“一起喝一杯……我还以为是邀酒专用呢。”我可不信自己是这么凑巧地‘偶遇’了一万年不出入茶水间的项奇。
项奇一边鼓捣咖啡一边问:“要糖吗?”
“半块,谢谢。”我拉了把椅子坐下来,接过项奇递给我的咖啡搅动着。
“我记得桑小姐是学中文,没想到对服装设计的见地这么深。”项奇的称赞还算中肯,虽然不难听出带着那么点儿探究的意味。
“我虽然没有专门学习过,但从小也算耳濡目染。”我确实从小就在爸爸办公室玩儿,但说到学习真谈不上。但从先前看资料到现在参加会议,对于服饰这一块的工作,确实一点儿都不觉得陌生。这种得心应手的程度我自己也很奇怪,所以只能用耳濡目染来解释了,“我可是三岁就跟着爸爸来上班了,若算起进公司的时间,你们可都不如我早。”
“哈哈,那确实比不了。”项奇点点头,“以后还请‘老员工’多指教。”
“指教不敢当,项总监不是早说了嘛:相互协助做好分内的工作,我会尽力配合项总监的。”我也是想告诉项奇——今天他自己唱红脸儿,让我唱白脸儿,我不是看不透,但是为了工作,我愿意配合。以后没事儿别算计我,把我惹急了就不陪他玩儿了。
“那我得谢谢桑小姐的配合。”项奇点点头,“下午要下厂,桑小姐有没有兴趣一起去工厂看看?”
“好啊。”公司我倒是常来,但工厂确实没去过,多了解一些总没坏处。
只要我来公司,午餐都是跟爸爸一起吃。爸爸总能找到那种店面不起眼,但菜烧得巨好吃的餐厅。今天中午爸爸有应酬,让李秘书给我送来一张金翡丽的就餐卡,酒店就在公司对面,里面中餐厅、西餐厅、自助餐厅一应俱全。
我捏着就餐卡看了半天,最后还是懒得去。一个人去餐厅吃饭,怎么都提不起精神来。最后我去了员工餐厅,打了一份意大利面和一份水果沙拉,找了张桌子坐下。说实话,员工餐厅的饭做得还不错,至少可以跟必胜客相媲美。却实在没办法好好吃饭,过来打招呼的主管往来如织,他们虽然只是跟我寒暄几句,但是人数太多,最后意大利面都结成了又冷又硬的一坨。我随便吃了几口沙拉了事。
公司的工厂在城西开发区的工业园里,这里的基础建设搞得很好,厂房和库房连在一起,看起来还挺宏伟的。项奇是过来看进度的,我无所事事,在厂房里随便转悠。
宽敞明亮的车间里,缝纫机发出咔哒哒的声音。刚好有人捧着一叠图纸从我身后经过,车间里太吵我没听到,一转身就撞到了一起:“哎呀。”
“唔……对不起……对不起……”对方知道我是集团下来核查进度的,马上客客气气地道歉。
“是我没看到你,抱歉。”我蹲下来帮她散在地上的图纸,理了理递给她,“给。”
“谢谢。”她接过图纸。
“等等。”我无意中扫了一眼,发现最上面那张制版图纸不大对,我拿着细细看了几分钟,然后开口,“这版打得有问题,我要见一下制版师。”
“啊?好的,我带您去见程老师。”
我跟着那姑娘去了设计室,刚好项奇也在那里。制衣厂的厂长和几个车间主任也都陪着项奇。我进来与大家寒暄了几句,然后挑出那张图说:“我想见一下打版的制版师。”
“好的,好的。”厂长连忙对身边的人说,“去把程晓找过来。”
项奇从我手中接过图纸,认真看了下,他明显看出了问题,眉峰渐渐蹙紧。制版师是将服装设计图转化为可投入生产的衣片裁剪的具体平面结构图,制版师的工作在大型工厂要比一般制衣作坊更加严谨,因为图样一出,下面的工人照样剪裁。出现任何微小的错误,都会使成衣出现不合体不服帖的问题。启正集团绝对不会让这样的服饰流入市场给品牌抹黑。后续问题牵涉更广,不但要搭进去材料人工,还有可能无法及时交货引发合同违约,这种损失不用细算都是巨大的一笔。
“版打的有问题,衣领差不多高出了一公分。”项奇直接给出了问题的症结所在。他是设计师出身,兼修了管理学位,而且一直在一线品牌集团任职,现在能在启正集团坐到这个位置,能力自然不容小觑。
既然他看出了问题,我就尽量削弱自己的存在感。我不是急于升职加薪的毕业生,没必要跟他抢这种风头。把制版师叫来,确认了一遍,制版确实有问题,但设计图本身也有问题。这就不是很好处理了,项奇要跟制版师去工作室详谈。这不是我的专业,我本来打算继续闲逛,项奇却招呼我一起。
走进设计工作室,映入眼帘的是房间正中阔大的工作台,工作台分割出绘图区域,剪裁区域,缝纫区域,还有后期钉制配件的区域……后面的陈列架上是按照不同颜色和材质整齐排列的布料,用别针做初步固定套在模特上的半成品设计……
这一切带着熟悉又陌生的冲击力,硬生生地撞进我的脑袋里。我一阵眩晕。努力地撑着精神让自己保持清醒,头却越来越疼,身体晃动了一下,实在是太疼了,眼前的人和声音都越来越模糊,直直地栽倒……
“桑副总……”
我听到有人叫我,也听到有人打电话叫救护车……然后意识完全涣散,一瞬间我像是被人推进了黑不见底的深渊。
鼻尖儿萦绕着消毒药水的冷香,我掀起沉重的眼皮儿,映入眼帘的是爸爸焦急的脸。我皱了下眉,轻声呼唤:“爸爸。”
“小晚,你可醒了。”爸爸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吓死爸爸了。”
“我没事儿,先前感冒了,一直没好利索。”我冲爸爸笑笑。
“感冒了就好好休息,不但跑到公司又下工厂做什么。”爸爸嗔怪。
“我……没想到自己这么娇弱嘛。”我的感冒没痊愈是事实,可也不至于直接给晕过去了。这头疼太魔性了,现在还在隐隐地疼。该不是车祸后遗症加重了吧。我是这样想,却不敢说,怕爸爸担心。等爸爸离开了,我还得找个医生,把我的脑袋好好地查一查。
病房的门被砰地一声打开了,靳君迟绷着一张像是有人欠了他几百万的脸,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他肯定不是来探病。这架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要来打架。我很想给他个眼神暗示——在家怎么闹我都忍你,如果敢在爸爸面前作妖,我就灭了你。好吧,我承认,现在还没想出要如何才能灭了靳君迟。
“怎么搞的?”靳君迟语气不怎么好,但脸上的表情还过得去,至少看起来是关心的模样。
“不小心晕过去了。”我小声嗫嚅。
“爸爸。”靳君迟冲爸爸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拉了把椅子坐下来,“医生说你低血糖,中午吃什么了?”
我仔细想了想才记起来午餐吃了什么:“水果沙拉……”
“还有呢?”
“没了……”
“医生让你注意营养注意休息,你给我午餐只吃沙拉?”靳君迟瞪了我一眼,“明天开始不许上班,好好在家调养。”
“我不要!”今天完全是个意外,如果只是低血糖的问题,我以后按时吃饭就行了,才不要在家里被靳君迟‘虐’——邵杰开的那些药膳难吃得要命,我宁愿死也不要每天吃那些黑暗料理。
“君迟说的对,先养好身体是正经,工作在那里又跑不了。”爸爸难得跟靳君迟统一战线。
“我……好好吃饭还不行吗……”我叹了口气。
“你的信誉指数已经清零了。”靳君迟横了我一眼,缓和了一下神情对爸爸说,“您回去休息吧,我来看着她。”
“小晚想吃什么,让吴姨煮了给你送来。”爸爸看了看腕表。
“我想吃七宝芙蓉糕、三鲜蒸饺、越南春卷还有栗子羹。”我说了几道想吃的菜,现在虽然没什么胃口,但说想吃这个那个,爸爸就不会那么担心了。
“好,现在就让她做。”爸爸马上拿出了电话往家里打。
“爸,既然桑桑喜欢吃吴姨做的菜,可不可以让她到我那里帮着料理一段时间桑桑的饮食。”反正我是没见过这么低眉顺眼的靳君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