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处于这黑暗漩涡的正中心,狐玉琅一时僵在原地时,山脚下的狐期川率先做出了反应。在这非人的威压之下,他还能站直身体已是难得,只是绷紧的身体没走两步就有些发颤地屈下膝来扑到了台阶之上。
“墓幺幺就在你面前这座宫殿之中,我可以将她带出来——”
山崖之上的髅笑笑缓缓移了下视线,看向他面前这座华丽的宫殿。
“天狐族十二道护宗大阵的核心全部布置在了宫殿内,若你硬闯,我们或许拦不住你……”狐期川努力地站直身体,仰起头来,压制住嗓音的颤意,声音仍高亢而不卑,“但,我能保证墓幺幺她一定没命!”
“世伯?!”狐玉琅看向狐期川,刚才还评定的语调立刻走了样。“你……”
“狐玉琅给我闭嘴!你已太过荒唐无度,已眼看就要覆水难收的地步!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你为了一个女人置我天狐族于水火之中?!”狐期川迈上台阶,直直地盯住了髅笑笑,“的确在场的所有人或许都不是你的对手,你弄死我们任何一个人可能都如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但是,这十二道护宗大阵弄死墓幺幺一个人,和捏死蚂蚁比起来也差不到哪里去!你若非逼我天狐族走上绝路,大家大不了鱼死网破。”
说起来也很奇怪,在狐期川如此强硬的态度下,髅笑笑的威压反而小了许多。狐期川走了数十个台阶,就觉得轻松了许多,干脆直接瞬移到了狐玉琅的身边,挡住了髅笑笑的目光。“你要人,我们放人,就这么简单。但前提是——别再杀我们的人,一个都不行!”
他此时无疑是替代狐玉琅直面了髅笑笑,直面这种几乎非人的恐惧,狐期川的骨节都捏得发白了。但这位强硬的老者,仍挺直着腰板,不卑不亢。
“啧。”髅笑笑舌尖打过齿间,顶了一下上唇后,慢悠悠地收了回去,邪若欲孽缠身的鬼魅。“怪不得我察觉不到她的一丁点气息,原来是被十二道护宗大阵给压制隐藏了。不过……你,是在威胁我?
“不,只是为我天狐族族人想方设法,谋一条生路。”就算胸口像是被千斤巨石砸中的闷痛,狐期川也没有朝后退一步,“谋不到生路,也可不管是否有渔翁在旁,鹬蚌相争,同归于尽。”
这渔翁此时指的谁,大家不用去看兮风也都心知肚明。
髅笑笑稍稍仰了下下颌,视线似乎掠过他们,径直看向了他们身后的宫殿。久久,他叹了口气,“和你们聊这半天,我也累了。去吧,把人给我送出来。”
“你是同意了吗?”狐期川不依不饶。
髅笑笑的肩膀落下一些,他悠然看向狐期川,倒是重新有些笑意,虽然这笑,此时比任何刀剑都要锋芒毕露。“老东西——别太过分。”
狐期川脸色登时一变,忽捂住胸口噗嗤一口喷了一地的乌血来。得亏一旁的侍卫眼疾手快搀住了他,不然着实要扑倒在地,摔个结结实实。狐期川摇摇晃晃地站定了,颤颤巍巍地抬起手臂做了个手势,转过身朝宫殿的方向走去,身后的心腹们先行越过他朝着宫殿快步奔跑而去。
可是刚走到那殿门口。
这些护卫就被人拦下了。
狐平和景臣率着一队人在这里等着,这架势显然不会让狐期川的人进去带人出来。狐期川的心腹直接干脆地准备硬闯,但却万万没想到从他们身后走出一个人来。
这银发长云袍的男人,显然是狐玉琅的本体。
狐期川的心腹们面面相觑,着实为难不已。
“怎么了?”狐期川这时也来到了殿外,没想到自己的心腹此时竟还没有进到宫殿里头带人,反而在外面僵持着。
他的手下让出一条路来,狐期川就看见了站在最前面的狐玉琅。见状,狐期川立刻回过闷来了。他此时怒意瞬间火山喷发,“狐玉琅你把本体留在这里,是打一开始就不准备放人?!”
狐玉琅没有回答他,利落地甩了下胳膊,宽大的袍袖在空中翩翩若翃翊,一黑一白两道宝光自他指尖似龙影掠爪,盘与他双臂。
“你还要执迷不悟多久?!”狐期川气的脸上的褶子都在发抖,他抬起胳膊朝身后一指,“你他妈难道看不出这个魔修是什么怪物吗?他捏死你我二人不费任何吹灰之力,你就为了一个女人,一个这样的女人,要把我天狐族都埋在这雩芳谷里?!”
“我看得出。”狐玉琅轻弹了下手指,夜鹤惜雪钺光华微敛,“但就算如此,我也绝不会把她交给他。”
他张了张嘴,看着狐期川,无声无息地用了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神识说道:“我许诺过她,往后余生,我都会陪在她的身边。而若必有一死,我也会让她死在我的眼前。”
“她……是我的。”
狐期川的脸色酱紫一片,他久久挤出一句:“狐玉琅,你是真的疯了。”
狐玉琅笑得温柔风华,不置可否。可忽地,他屏住了呼吸,视线越过狐期川,落在他的身后。
“我实在懒得等你们了,便干脆自己来接了。”髅笑笑朝他们走过来,对狐期川以及他身边的侍卫毫无兴趣,根本没有人看清他是怎么从这些护卫人墙中穿过的,炸了眨眼的功夫,他已经站在了狐玉琅的面前。
他比狐玉琅稍稍矮了一点,平平视线。可他端着笑,舌尖顶过颊侧,如同一只被脚下的鬣狗挑衅到的凶兽乌螭,“我刚才好像是没听清楚,你能不能再说一遍,她……是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