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就不是人类,你是十殁族,你是阳煞,你何必在这里假惺惺地哭给谁看?!!
脑海里那个不停指责她的小人逐渐清晰起来,像是有了实体那样,一团漆黑看不清模样,仿佛在逐渐地变大,逐渐地由远及近的走来。而她的意识却好像被一种无形的如同黑色粘液般的黑暗抓住,不停地将她朝下拖拽着。
它每一次朝前近一些,好像就有虫子沿着她头颅中的血管啃噬着,朝前鼓动着。
“放弃吧,别挣扎了,你不属于这里……”
墓幺幺抬起手来使劲地按着太阳穴,可丝毫缓解不了这种痛苦。四周的一切都因为这种剧痛被生生撕裂成碎片,她痛得弯下腰去,屈起右腿半跪在地上,攥着剑的手扶住了地面,左手抓着自己的头发快要把头皮都撕掉了都没有注意到。
封枭敏锐地看见墓幺幺的攥着黑剑的手指上,渗出若有若无的黑色气息来。那些黑色光芒时隐时现地沿着她的手扩散着,直到她的整个皮肤都开始泛起那种若有若无的黑光……
这时,他的视线突然被人挡住了。
有人从他身后走出,走到墓幺幺身旁,挡住了他的视线。
“墓幺幺。”
浑浑噩噩里,她听见有人在喊她。她不想理会,她不想管。她只想被那无尽的黑暗里拖拽到深渊地狱,只要可以长眠,只要可以永宁,只要可以永远无法苏醒。
啪嚓——
那块要将她的意识吞没的黑暗突然僵硬,黑色的粘液里渗出一片片浮华的光点,篆刻一样的古怪文字如同剑刃将这些粘液钉穿。
“啊啊啊!”她惨叫一声,身体登时一软。
那些颜色各异的符文如同镂烙铁一样在她的意识里洞穿过去。
男人不着痕迹地揽过她,掩去了她后背上被他贴下的一张符文。
墓幺幺半梦半醒间,看见男人的侧脸,“囚……野夫……”
“嗯,是我。”囚一翮将她抱起,“我带你走。”
“不,我不要走……”她已经没有了一点力气,可还在他怀里想要挣扎。
“你已无力回天。”他淡淡地说了一句。
而这时。
一旁的王师傅继续说道,“墓郡主苦口婆心地劝汪若戟以及霸相府余孽不要负隅顽抗,但他们并不听从。而汪若戟老奸巨猾,假意听从墓郡主好意,却打算趁机逃跑。他用了机关偷袭我,好在被墓郡主及时发现,便……”
他望向在囚野夫怀中已失了力的女子。
“刺伤了汪若戟,大义灭亲。”
……
这四个并不大声的字眼像是震聋了墓幺幺。
眼前的场景虚幻地像是水中月镜中天,这一切喧嚣杂乱都像是穿钺时光而来的背景幕布。她听得懂王师傅的每一个字,却听不懂他拼凑起来的每一句话。
她像是看了一出好笑的戏本,忍不住想要笑,可脸部的肌肉却像是早已忘记了笑是怎样的。她努力的抬起头来,想要去说,你们疯了吗?这怎么可能?你们都是傻子吗?这都会信?
“是么。”封枭的口吻显然是不信的。
“没错。”
被押解着的人抬起头来,脸上仍挂着儒和不减当年的笑。他望向一旁碎成一片的轮椅,“我汪若戟英明一世,不曾想养了个白眼喉狼。不过我不怪她,她恨我将她嫁入天狐族,恨我拆散了她和弗羽王隼,也是理所当然。”
不,爹,你在说什么?
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我不恨你啊!
我不恨你啊!
我真的……不恨你啊啊啊你不要赶我走啊啊啊!
她疯了一样在囚野夫的怀里挣扎着,可囚野夫抬起两个手指在她四肢上点了四个撰文,她便生生动弹不得。
这时封枭的手下走过来,检查了那些轮椅碎片,拿出两个机关来呈给封枭。“大统领,是机关,即墨家的。”
“行了。”封枭显然并没有什么耐心听这些东西,抬起手来,“把人带走。”
他望向一旁的囚一翮,还未开口。
囚野夫便先说道。“墓郡主受了惊,我送她回天狐族。”
封枭沉默了一下,对囚野夫行了一个礼,手一召,身后的峯月卫便为他们让出一条路来。
被封住完全不能动弹的墓幺幺不停地颤抖着,那架势分明是想要阻拦他朝前走出的脚步。
“你若当着封枭的面变成那等怪物,你霸相府的人就都白死了。”
“……囚野夫,救救我爹……”
“救救我爹。”
囚一翮并没有什么表情,他的发丝扫过墓幺幺的耳边,“墓幺幺,你以为我今天为什么会来这里。”
她一下怔了。
“你忘记了么?我曾让你给你爹带过一句话。”囚一翮此时垂下眼睫,看向墓幺幺已经完全无光无神的眼睛。“我说,我回来了。你以为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呢?”
“……你……”
思绪千百转间,昔日的回忆碎片拼成了一整个完整的图案。为什么当她将这句话带给汪若戟时,汪若戟会有那种反应。为什么当她告诉汪若戟她加入了修篁时,汪若戟会那样的难过。
而又为什么——
陈鹭,陆宗云,李师傅,润明和蕙枝,会这样轻易败于峯月卫枪戈之下。
她都没有注意到过。
囚野夫。
从来不是她的盟友,更不会是她的朋友。
“那句话是在提醒你父亲,从我回来的那刻起,他的死期,便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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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
抱头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