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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炽的灯光照射地一尘不染的办公室有些苍白,办公桌左侧的百叶窗打开着,横棱的罅隙透着黑漆漆的夜。穿着一身白大褂的裴亦修僵硬地坐在黑色皮椅里,一双幽深的眸子紧盯着屏幕。
那盛满凄楚的双眸与屏幕里,唐浅央那一脸爽朗的笑形成强烈而鲜明的对比。
有很多患有心绞痛的病人会跟他描述,心脏会怎么怎么地痛,他虽然是医生,却没法体会那种疼痛。但此刻,他体会到了。
心像是被利器重重地戳刺了下,疼得厉害,那一瞬,呼吸都凝滞了。
裴亦修努力地冷静下来,努力地别开视线,不看她跟那个男人相谈甚欢的样子。可,视线总是移不开,紧紧地盯着电脑屏幕,高清的照片铺满整个屏幕,她的笑容那样灿烂。
那样爽朗,是跟他在一起时,他从没看到过的。
喉咙有些堵,闭着眼,努力地抑制着翻.搅的内心,让其变得平静,平静……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平静下来,意识、思想,全部恢复正常,他的身子有些无力地靠近皮椅里,感觉全身泛起了一层细密的汗滴。
冷静下来的裴亦修开始有了思考能力。
这些照片哪来的?谁发来的?目的?
直接目的,当然是破坏她跟他的夫妻关系。而根本目的是他名下拥有的,唐振德赠予他的财产。协议上规定,一旦他跟唐浅央离婚,那笔财产将不属于他。
同时,他还拥有唐氏百分之十五的股份。
裴亦修刻意忽略掉心里的那阵阵抽痛,不去想她的笑脸,不去在乎……
但又怎么能不在乎?!
你的女人,在你的面前都没那么开怀大笑过,别的男人却能让她那样欢乐开怀……
他不是误会,是在意。
对方也太低估他的承受力了,就几张照片就能破坏他跟唐浅央了?他冷哼地笑了笑,动手就要删掉那些照片,在要按下delete键时,又止住,将那文件夹加密保存在了电脑硬盘里。炽灯不办屏。
至于那个发邮件来的邮箱,他查也没查,清楚对方发那些照片给他,就不会泄露半点信息。
除了唐家的人,还会有谁?
裴亦修重重地关掉电脑!
***
环境清雅的包间里,一张红木八仙桌上,唐浅央和杜泽铠面对面地坐着,都是当地的土菜,做得却极为地紧致,味道不错,就是北方人的口味似乎重了点。
其中有道菜居然是炸蝉蛹,当看到那一盘子昆虫时,唐浅央差点没吐出来,一脸错愕地看着杜泽铠,杜泽铠连忙招呼来服务员,让其撤了。
“真没想到昆虫也有人吃。”,唐浅央喝着开水,小声嘀咕道。
对面的杜泽铠笑了笑,“蝉蛹可是高蛋白食物——”
“打住,您还是别说了。”,想起那一盘昆虫,唐浅央头皮发麻,也募得想起了裴亦修,要是让洁癖地有些变.态的他看到那一盘子昆虫,会是怎样的反应?
忍不住有点想笑出来。
“偷笑什么呢?”,杜泽铠看着对面抿唇笑着的唐浅央,那嘴角幸福的笑意令杜泽铠的眸色一凛,闪过一丝复杂。
唐浅央募得抬起头看着他,重重地摇摇头,收敛起笑容,这时,服务员送上一大碗地瓜粥,唐浅央看着那粥,欣喜得很,连忙盛了一碗。
“你要不要?”,刚放下勺子,意识到什么,对着对面的杜泽铠问道。这个杜泽铠为人很随和,他们吃饭时聊得很开,倒不是那么个难以接近的人,即使吃了这么久的饭,他也只字未提投标的事情。
杜泽铠看着对面的她,她的话,她的神态,有那么一瞬令他的心颤动了下,“要。”,淡淡地说完,将碗递给她。
唐浅央大方地为他盛了碗粥,杜泽铠接过,“你当真不记得我了?”,他开口,略显突兀地问道。
这个问题刚刚进来吃饭时他也问过,不过被别的话题给岔开了,“杜总,您这招对付少不经人事的小女孩也许很管用,对我这个已婚妇女来说,实在用不来!”,唐浅央笑着说道,淡淡地摇摇头。
她的话,令杜泽铠的嘴角微微抽.搐,昨晚见了她一面后,他已经了解了她的背景,她的底细,他也一清二楚。
“已婚也可以离婚的——”他幽幽地说道,那语气带着淡淡的戏谑,像是玩笑。
他的话,令唐浅央突然有点反感,“一个玩笑,别当真,不过你二十五岁就嫁人了,实在有点屈了——”,杜泽铠又幽幽地说道。
唐浅央笑笑,“这有什么屈不屈的,缘分本就是可遇不可求的,我很珍惜。”,她大方地说道,想起一天没跟裴亦修联系了,心里有点惦记,也不知道他手术怎样。
不过,她对他的医术完全有信心!
“怎么又岔开了,还是那个问题,你真不记得我?”,杜泽铠听着她的话,又把话题扯回来,唐浅央似乎都已经忘了他说的什么问题了,晶亮的水眸看着他。
“三年前,洛川大学,多媒体阶梯教室。”,杜泽铠睇着唐浅央,沉声道。
三年前?洛大?阶梯教室?唐浅央的脑子地旋转,三年前她是回过洛大……但不记得什么阶梯教室了。
看着她似乎已经完全记不得了,杜泽铠笑笑,“我三年前在洛大开过讲座,那天,下着大雨,一个女孩迟到了,匆匆地冲了进来,头发都湿透了——”
杜泽铠边回忆地边说道,眸子锁着唐浅央的脸,眸光深远……
听他这么一说,唐浅央才恍然地想起来,是有这么件事。但实在记不得台上的讲师是他了!
讪讪地笑笑,吐吐舌头,“那天的雨真是太大了——”,她不好意思地说道,杜泽铠心里微微地有些失落,好似在介意她完全不记得他。
杜泽铠执意要送唐浅央回去,她没拒绝,一路上,唐浅央也没好提投标的事情,下车时,杜泽铠说:“我就不下去送你了,不方便。”,唐浅央会意地点头,明白他的意思,“杜总,我们是诚心想跟光影合作的。”,下车前,她还是没忘初衷地说了句,幽暗里也看不清杜泽铠的脸色,他什么也没说,唐浅央快速地下了车。
***
回到酒店,她疲惫地倒在床.上,脑子很乱,对明天的投标有些茫然,更对杜泽铠这个人有些搞不清。跟他热络起来也像个朋友,他也什么话都跟她说,就是只字不提招标的事情。
脑子里一直在旋转着这两件事情,想着想着,竟衣服没脱地就睡去了……
裴亦修一宿都在医院,后来趴在办公室的办公桌上睡着了。邵明和李晨进来时,看到的便是他趴在桌上睡着的画面。浅眠的裴亦修醒来,看到他们两个,重重地眨了眨眼。
“师父,您怎么就在这睡着了?快回家去吧——”
“师母不在家,师父哪想回家啊——”
邵明和李晨你一句我一句地说道,裴亦修冲他们白了一眼,进去休息室洗漱,换了便装出来,跟李晨和邵明交代了几句,回家去了。
李晨说得对。她不在家,他还真不想回去。
站在玄关口,看着空寂的家,掏出手机,没一个来电,心里苦涩得很。走到浴缸边,拿起抹布擦了擦鱼缸,“你们想不想裴太太?”,小声地问道。
今天招标,她跟杜泽铠昨天很热络的样子,加上瑞慈给光影的标底,他觉得是有九成把握的。
忍不住打了电话给她,却是关机状态,裴亦修抑制住内心的失落,打了个电话给唐振德,唐振德跟他说了唐浅央看到唐皓南去找杜泽铠的事情。
裴亦修的脑子一晃,想起了那些照片来源,太阳穴如针扎般地刺疼。
他感觉自己无端被卷入了一场风暴里,这场风暴正在悄悄地来临,即使还没危及到他,他却已不能抽身而退。
唐浅央起床后便火速地奔赴招标大会了,忙得忘了开机,也忘了给裴亦修打电话了,一颗心紧紧地系在招标大会上,根本忘了裴亦修。裴亦修也没再试图给她打电话,下了碗面条,简单地吃完,补觉去了。
很想一觉睡到她回来,那样便不用经历等待的煎熬。
也有飞去京城找她的冲动,但现实情况不允许,那个病人还在重症监护室,他要对一条获得重生的生命负责。
***
当光影宣布今年下半年获得电视广告黄金时间段播出权的医院是瑞慈时,唐浅央激动地有些愣住了,只听到陈晓在一旁的欢呼声,也感受到了别的企业投来的艳羡的目光。
但她也很快地恢复了镇定,自信地笑着鼓掌,她知道,播出权肯定会拿到,只是没想到会夺得黄金档,这令她惊喜得很。
杜泽铠坐在第一排,微笑着在拍手,不一会儿,唐浅央上台,杜泽铠也被邀请上台,双方签下了合约。唐浅央看着杜泽铠的目光里带着淡淡的感激,不过转瞬又消失,并不觉得中标跟杜泽铠有什么私人关系。
因为瑞慈给光影的利益实在不小,刚刚主持人也公布了其它家医院的标书,唐浅央十分庆幸来之前那一晚,裴亦修拉着她在书房,两人一起讨论了一遍,幸好他给了她几个数据。
“合作愉快。”,杜泽铠握着她的纤手,微笑着说道,唐浅央自信地笑笑,与他一起,面对着记者的镜头合影留恋。
裴亦修醒来后,看了看时间,连忙打开电脑搜索新闻,在看到那条瑞慈中标了的新闻时,看着唐浅央跟杜泽铠握手合影时,一颗心翻.搅着,五味陈杂。
这不是现场直播,这已经过去数个小时了,他知道她成功的消息还是通过新闻!而他的手机一直开着,铃声都没敢关,震动都没敢调,她到现在居然还没给他打来一个电话!
不允许自己多在意,他去洗漱,然后去了医院。到了医院,他关进了实验室,手机都没带。
晚上有光影招待各投标企业的晚宴,唐浅央应邀参加,席上,她热络地和全国各大医院的代表打招呼。在商场,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唐浅央深知这一点,借这个机会也正好再熟悉下这个圈子。
令她没想到的是,唐皓南居然也出现在了宴会上,在他端着酒杯朝她走来时,唐浅央扬起灿烂的笑容上前,“哥,你怎么也在京城啊?”
唐皓南一脸的亲切笑容,那俊帅的脸凑近她的耳边,“这两天都在这边分公司办事,听说咱瑞慈中标了,当然得来看看,恭喜小妹。”,唐皓南端着酒杯在她的酒杯上轻轻地碰了碰,说道。13acv。
唐浅央笑笑,“我还以为中标有你的功劳呢……”,她小声地说道,这话令人有些费解,唐皓南微微愣了愣,随即笑了,“浅浅真会开玩笑——”,说完,两人各自饮酒。
这时杜泽铠朝着他们这边走来,风度翩翩,嘴角依然擎着邪魅的笑,只是客套地跟他们喝酒,闲聊几句,唐浅央暗中观察着他和唐皓南,也没观察出什么。
应酬完回到酒店,浑身放松之后,才想起了裴亦修,心里猛地一惊,感觉自己好像,好像好久没联系他了……
一遍遍地打着他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唐浅央心里有些慌,还没跟他分享这个喜讯呢,也不知他知不知道。
在实验室里站了一夜,裴亦修回到办公室,看着来电,一颗平静的心还是翻涌了起来,既然已经中标了,她今天是不是可以回来了?这么一想,一颗心涨满了期待,连忙打了电话过去——
小女人迷迷糊糊地接了电话,声音慵懒地说了声,“喂——”,好像还没睡醒的样子。
“是我。今天什么时候回来?”,裴亦修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
唐浅央终于清醒了几分,晃了晃头,有点疼,“咳咳——”
“你感冒了?”,裴亦修听着她有些不对劲的咳嗽声,沉声问道,唐浅央伸手抽着面纸,擦了擦鼻子,趴在床边,“好像是——”,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