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这次,竟然不是在朝务殿召见巫苓,而是在帝苑,帝宫中专门赏花游玩的地方。
真有趣,从一个花园出来,又进了另一个花园。
帝君一身金龙锦袍,站在赤色的牡丹丛中,看着那秀丽的景色叹息。
帝苑之中常年皆会种满牡丹,只因帝后喜欢牡丹,帝君也曾经对她说过,此生,牡丹只为她一人所种。
故而,这帝苑之中的牡丹,皆是由帝君亲手栽种,再由花匠打理。
每年种上一棵,如今这帝苑之中的牡丹,已然连成了片,想来,也有近三十棵了……
“参见帝君。”巫苓附身行礼。
“起来吧。”帝君轻叹,时间过得真快。
“是。”巫苓起身。
“既然巫苓都来了,那么朕也就不隐瞒了,有些事情,想要告诉你。”帝君转过身来,一双鸳鸯眸,似是直直的看进巫苓心中一般。
“帝君请说。”巫苓抬眸,不明白帝君所说何意,什么事情一直瞒着?
“唉……”帝君轻叹一声,缓缓讲述了一个故事,或者……一个传说。
相传,五百载春秋前那遥迢的年岁,云国曾是一方霸主,天威赫赫,然而,天不随人意,一个女人出现打碎了这一切……
然而,有一个人却早已了然于心,国家的命运非是一时的兴盛所左右。
那便是五百年前云国的国师,相传此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拥有未卜先知之能。
那本是一次偶然,但他却真真切切的看到了天命的终结,那一天,皇城的桃花开的很绚烂,染红了他窗前阑珊的灯火。
他的占卜,永远的留在了刻碑之上。
【群鸦蔽日,云散天晦,日月熹光,鹡鸰参商,胜者为王】
后来,下一任君王曾经找过许多人解释他留下的话,那些人解释的一知半解,却依旧吓坏了众人。
他话中之意,甚是凄凉。
群鸦蔽日,代指政治混乱,君王被蒙蔽。
云散,暗示云国衰败,天暗,代指皇权衰落。
日月熹光,指日月皆蔽,看不到希望。
鹡鸰代指兄弟,参商指参星和商星,意为相争。
众人虽惊,但新帝君却不以为意,只当是胡诌瞎扯,毕竟,国师已逝。
所以他到底看到了什么,一直是稗官笔下的谜团。
直到三百年后,有一双银眸回望时,人们才感受到那位国师在占星台上的凄楚与临终前的绝望神情。
后来有人在他记载的史册上找到了他写下的一段话,大概是,在他担任国师的那一年,他机缘巧合的算出,百年之后,云国将历经一场浩劫,会有一位公主出现,这个公主,会对云国造成不可磨灭的影响,然而,他却无法挽救。
这个公主,便是曾经国师提到过得那个三百年前的那个银瞳公主。
所以当帝君得知溪是银瞳公主的时候,才会万分震惊,想不出该如何对待她,究竟是冒着风险放过她,还是忍痛赐死。
这个公主,当真如国师说过的那般,霍乱朝纲。
他的哥哥们皆喜欢上她,心甘情愿的让出帝位给她,她作为唯一一个,也是第一个,正式登基的银瞳公主。
她残忍至极,当时的云国,堪比商纣之乱,可却没有一人能够阻止,当真如曾经那位国师卜算——群鸦蔽日,云散天晦。
而鹡鸰参商,胜者为王,则当真是兄弟之争,但争的却不是天下,而是争此女。
云国当时上下一片混乱,当时的内乱之争,导致现在的云国虽称最强,却依旧是战乱不断,硝烟四起。
后来出现了一个人,自称是当时那个国师的后代,说他曾留下过一首诗,说与未来有关。
燃天火于己身,墨焰天光。
看妖灵赋邪神,混沌无解。
邪火堪落凡尘,皇权佞望。
静己心凡圣欲,幻乱于世。
这句诗,大家都不知道是何寓意,但是,他还留下一句话,说:五百年之后,云国将会出现一个身带火焰的女子,她将会把云国彻底改变。
巫苓一惊,何为身带火焰之女……?
难道,是她么?
帝君笑道:“从第一次见巫苓起,朕便知道,巫苓便是曾经的国师口中的那个能够拯救云国的女子。”
巫苓苦笑,拯救么?她此时做的,无非与那公主一样,霍乱云国……
“所以朕才找你来商量,鳞国国君一事,究竟该如何是好,朕此时已是头痛不已,不知该如何定夺。”
身为帝君,他没有一日不为云国操劳,却始终不甚如愿。
曾有人说过,一日之败,千日难修。
所以,他即便是这样努力,也难以扳回三百年前所留下来的劣势……
“巫苓不知。”若按巫苓心中所想,即便是将她嫁于鳞国,又当如何?
她的身子,一向是灼灼其热,正常人皆碰也碰不得,嫁与不嫁,也没什么所谓。
即便是嫁了,她也注定是孤独的一生,形单影只,她的命,从出生起便注定了。
“因为帝祖国师留下的话,故而朕才属意你做新君的帝后,朕认为,巫苓可以改变云国的现状,将百姓从战战兢兢的日子中解救出来,可是鳞国求亲之事,巫苓若不下嫁,便说不定又要再起战事。”帝君缓缓闭上双眸,幽幽的叹了一声。
巫苓无奈的笑了笑:“巫苓并无心做帝后,若是如此,便让巫苓嫁于鳞国,说不定,这便是解救云国的方法。”
帝君忽而抬头,她……说这便是解救云国的方法?
嫁给鳞国国君成为国后,消了战乱,难道,便是此破解之法?
可是,帝祖国师留下来的话,分明指明了,这女子,位同将来的帝后。
若是这样推算的话,将巫苓嫁于鳞国,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会让云国重新兴盛起来。
那么若是她位同帝后,就代表着……云国将来是会被鳞国给吞并了的!
“不,不是。”帝君心如擂鼓,双手甚至皆开始颤抖起来,他不能,不能让百年的基业毁于自己手里!
“什么?”巫苓不解,帝君为何突然变得如此焦虑悲凉?
“算了!巫苓回去罢!朕自己想办法!”看着巫苓那双赤红如秋叶般的双眸,帝君暗下决心,他决不能像那位公主一样,败了云国!!
巫苓看着,帝君拂袖而去,满腔的怒火,也跟着叹了一声。
人生,满满的都是叹息。
不高兴要叹,不如愿也要叹,无奈要叹,无果也要叹……
当真是人生在世不称意,只听叹息万千声。
想着想着,巫苓却突然觉得眼前一阵眩晕。
巫苓有些迷茫,以前她睡觉皆很轻很轻,有些动静便会迅速醒来,可最近不知为何,总是会觉得,随时都会睡过去。
她扶住帝苑的栏杆,缓缓蹲在地上,脑中一片混乱思绪,很多奇怪的东西又再次冒了出来。
她最近的梦境都很奇怪,会梦到很多很多她从未见过的东西,而且,梦没有做完,若要醒来,便需要挣扎上许久。
就像朔那次突然闯入一般,她被困在梦中,用尽了力气才迷蒙苏醒。
呼吸渐渐低沉,巫苓眼前一阵迷蒙,她竟然,再次被强行困进了梦境之中,就那样蹲在帝苑的栏杆之下,进入了那诡异的梦境……
一道道是朦胧的淡绿色铺开了天际,暮阳微斜,到处都是血腥之色……
硝烟袅袅,兵临城下。她一袭红色凰衣飞散,站于高处,看着脚下那浴血拼搏的两方大军。
眼前,一袭白影与一袭黑影争斗不休,在他们身旁,缭绕着许许多多的灵光,甚至因为他们身上所散出的灵光而导致周围本为淡绿色的天空,渐渐化为了带着些杀意的血橙色。
这两道灵光争执不休,而她,却只能一直站在远处看着,如此平静的看着。
“呦……没想到巫苓竟然在此,也不枉我路过。”一声戏谑的轻唤,唤回了巫苓的思绪。
可她却依然无法动弹,她知道,是有人来了,这声音无比熟悉,是睿。
她想要开口唤他一声,却做不到。
不知为何,睿此时的声音,竟然持续的回荡在她心中,甚至好似回到了幼时,他攥着她的手,说着好喜欢她。
巫苓低沉的呼吸着,试图强迫自己从这诡异的梦中醒来,却依旧难以做到。
“巫苓,你怎么了?”见巫苓一直扶着柱子低声喘息,睿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连忙扶住巫苓。
而巫苓,则是一点力气也没有的软软靠向他,她能够感受到睿正扶着她,也能够听到他的声音,可是,面前的景色,依旧是那血腥的绿色。
她想要醒来,可越是挣扎便越被束缚,那些场景一遍一遍的在她眼前流窜着,持续不休的在她的脑海中不停重演……
“啊——!!”巫苓叫了一声,宛如那丛林中失去幼崽的野兽一般,苍凉而无力。
“巫苓你别吓我。”看到巫苓无法聚焦的赤色眼瞳,睿的心突然丢了一拍,连忙抓紧她灼热的手,安抚着焦躁的她。
这声音无比熟悉,甚至,刻入在灵魂之中!
这让巫苓觉得,他就是依靠,是她曾经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