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氏听完儿时好友转述,气得涨红了脸,偏偏没人当着她说这些,就是要上前撕破脸争辩,都找不到理由。
闷闷不乐的回到家里,为了这话不让其他人听见,影响贾琏的名声,窦氏忍了一下午没说,夜里才将这些传言告诉了贾赦。贾赦当场气得跳脚。
贾琏又不是真孩子,一眼就看出了窦氏的情绪有问题。但是窦氏肯定是不会对自己儿子说什么的,贾琏自然不知道窦氏为何不高兴。
不过荣国府是一个没有秘密的地方,次日他就知道了窦氏为何外出应酬一趟,回来就那样了。
窦氏觉得有些东西让孩子知道了不好,不会当着贾琏说什么,贾赦却是个不管不顾的。次日,贾代善照例把贾琏接去梨香院照看,贾赦就怒气冲冲的跑到梨香院,把外面那些不堪入耳的话竹筒倒豆子般的全都告诉了贾代善。
说完,贾赦还气呼呼的骂道:“不知道哪个下作娼妇黑心奴才传的,琏儿爱笑些怎么了?他们自己生不出好儿子,就来嫉妒我,看琏儿那小模样,一看就是我亲生的,长得多像我。”
贾琏抬头一脸漠然的看着他爹,这爹除了自信过头,天真得可爱啊。虽然自己不是真孩子吧,但是当着孩子说这些真的好吗?
贾代善见贾赦冲进来,见房里没外人,连叫个奶娘进来把贾琏抱出去都来不及,贾赦就劈头盖脸的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
我孙子那么聪明,你让他听这些?伤害到他幼小的小心灵怎么办?贾代善黑着脸看着贾赦,一时不知道是被外头的传言气黑的还是被贾赦气黑的。不过转念一想,宝贝琏儿还在自己怀里呢,别吓着琏儿,贾代善的脸色才缓和了些。
贾代善自己当然知道自己独宠贾琏,不只是因为贾琏确实机灵可爱,逗人喜欢,更重要是贾琏救过他的命。只是说起来,贾琏好像确实四个月之后就没见哭过。
贾代善将怀里的贾琏抱起来晃了晃:“哼,不爱哭怎么了?难道动不动哭哭哭啼啼娘们兮兮的才好?我们琏儿英雄本色,打小就不爱哭。”说着,将贾琏举起来和自己的视线平行,问:“是吧,琏儿。”
贾琏冲着贾代善一笑,点了点头。
贾琏刚开始以为昨天窦氏回来就情绪低落是人不舒服,没想到是因为自己啊。而且这传谣言的人也太恶毒了,不但扣刑克、妖物、灾星的大锅,还直接传什么自己蛊惑贾代善的话,如果贾代善真的是个迷信的,岂不是自己就没了金大腿?
说起刑克、灾星什么的,贾琏顿时想到原著里,窦氏和贾瑚是死了的,不管她们是自然死亡还是意外吧,在这严苛的舆论环境下,估计当时的小贾琏都要背锅,也是个可怜的。
贾琏又想到贾代善如果不再宠自己,获益最大的就是二房的两个孩子,根据谁获益谁有动机的原则,二房的嫌疑最大;再根据周瑞家之前的前科,二房的嫌疑更大。
想到这里,贾琏眼睛一眯:贾瑚和自己生日不好,二房的孩子却生日一个比一个好,造化一个比一个大;贾宝玉的生日没什么特别的吧,偏偏嘴里含着个石头出来,如果这件事真的是二房传的,二房还真挺擅长舆论战的,不过就是格局太小,智商太低。
这可是有什么事会被株连的古代,贾珠和贾元春有个妖物托生的弟弟很光荣吗?贾珠死得早就不说了,贾元春可是要做贤德妃的,后宫是个什么地方?是个一步三陷阱,到处都是坑的地方啊,就是家世清白,毫无污点还会被人构陷黑点呢,没想到二房这么急吼吼的就给贾家子弟糊屎。
要知道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自己名声不好,就算二房能短暂的得利,这不是在给将来的贤德妃挖坑吗?难怪“虎兔相逢大梦归”了,家人完全是猪队友嘛。
不过转念想想,贾琏就释然了。他们再怎么坑自己,也没有给贾宝玉挖的坑深。贾家军功立家,贾家还出了个带着祥瑞衔玉而诞的贾宝玉,那是要干什么?贾宝玉但凡是出息点,估计都得被人摁死。
先别说那嘴里的石头是真是假,就是真的衔着一块结石出生,也应该死死隐瞒住才对,张扬得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贾琏也是服了贾家人的智商了。
也不知道贾府后来是得了高人提点,还是贾宝玉真的烂泥扶不上墙,还好后来他成了只知道內帷厮混的混世魔王,不然估计活不到成年。
至于自己是妖孽,好吧,四个月以后再也没哭过勉强算一个疑点,但是自己好歹是共和国的战士,即使穿成了婴儿,那是随便能哭的吗?这也不能怪自己不是?其他方面,贾琏觉得自己表现得够像一个婴儿的了。
贾琏的思绪都飞到天边儿去了,回过神来的时候,只见贾代善的谋士范珣已经坐在了贾代善的对面,而贾赦已经走了。
范珣不是那种养着玩儿,溜须拍马哄人开心的清客,而是真正的谋士,学富五车那种,跟了贾代善的时间也很久了。
范珣向贾代善行了礼,问:“先生叫学生来,不知所为何事?”
贾代善估计真的气着了,也没绕弯子,直接问:“除了无子,七出还有哪些条款?”
贾琏听得心中一惊,祖父要放大招了!但是为了一个造谣生事,休了贾王氏,让自己的亲孙子贾珠和贾元春没有娘,这太劲爆了吧?干得好,祖父!留着贾王氏只会害得贾家抄家灭族,早休早好。
如果不是知道了自己被造谣,贾琏就要为自己的祖父鼓个掌了,不过刚知道自己在有些人眼中的形象,贾琏不好表现得太过多智近妖,安安静静的躺在贾代善怀里。
范珣也是一愣,不过他知道什么是该问的,什么是不该问的,于是老老实实的将七出条款背了出来,又逐一解释了,其他的却不肯多说一句。
贾代善听完,也没说什么,让范珣先下去了。贾代善依旧像往常一样逗贾琏玩儿,像刚刚问七出之条的不是他一样。
当夜,贾代善将贾琏留在了梨香院,次日一早,就抱着贾琏气势汹汹的去了荣禧堂。
贾母自然也知道了关于贾琏的传言,见贾代善这么杀气腾腾的样子,心中忍不住咯噔了一下。老太爷知道传言还抱着琏儿不撒手,看来是当真看重琏儿了。
很快,贾赦夫妻带着贾瑚;贾政夫妻带着贾珠、贾元春;贾敏都来了。几人刚请完安,不等贾母开口,贾代善就发话了:“瑚儿、珠儿、元姐儿、琏儿的奶娘将孩子们带出去,所有下人出去,其他人留下。”
贾琏听了这话,就知道贾代善要怼人了,要让贾政休妻了,贾琏无比想留下来看。可是,她很快就被赵嬷嬷抱走了。贾代善浑身散发着杀气,五个嬷嬷没一个敢怠慢的,飞快退出了荣禧堂。
贾琏靠在赵嬷嬷肩上,看着荣禧堂的方向,看不成一场好戏,贾琏觉得很遗憾。
房中只留了贾代善、贾母、贾赦夫妻、贾政夫妻和贾敏。
贾代善单刀直入的问:“现在府上是谁掌家?大库钥匙在谁手上?”
贾母一愣,心想贾代善以前从不过问后宅之事,今天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个?贾母心下狐疑,脸上却笑道:“现在大库钥匙我拿着,内院理事是老二家的和敏儿一同在管。我看这些时日,她们做得倒极好。怎么,又那个下人冲撞了老太爷不成?”
贾母显然听出了贾代善语气不善,连忙将祸水往下人身上引。
贾代善道:“那你将大库钥匙交给老大家的,内院以后由老大家的和敏儿一起打理。”
贾王氏一听,心中就老大不乐意了。贾家家大业大的,日常掌家的时候随便漏一点,就比那一个月二十两的月钱高十倍百倍不止。前儿老太爷得了那一车的赏赐,只给了珠儿一方砚台,给了元春一串手串,自己不借着掌家往回捞一点儿,岂非更吃亏了。
但是窦氏怎么说都是长媳,贾王氏就是心中不愿,也只能低着头不出声。
果然贾母干笑一声道:“现在琏儿还小,叫我说,老大家的还修养些日子,专心教导琏儿,等琏儿开蒙之后再掌家不迟。老大家的本就身子单薄,又要照看琏儿又要掌家,两头分心,我怕她劳累了。”
这话说得好听,不就是弹压儿媳妇不让她掌握经济大权吗?说得那么好听,一副我都是为你好的嘴脸。
贾代善领兵打仗之人,岂会让贾母三言两语哄骗过去:“我说给老大家的的就给老大家的。这家业迟早是要传给赦儿的,老大家的也早该练手了。不是说琏儿百日之后,老大家的依旧掌家吗?怎么现在琏儿都一岁了,还是老二家的代管?”
你说为什么?因为贾母偏心呗。
当初虽然是这么说的,但是贾琏还没满百日,贾代善就病了,这事儿自然就落下了。后来没过多久,贾代善险些被下毒,这档子小事自然更没人提;再然后,贾代善失踪三个月,贾母就当忘记了这事儿似的。贾代善回来还没多久,贾琏就周岁了,大库钥匙还是在贾母手上,内院日常调度还是王氏说了算。
贾母讪笑道:“既如此,等会子回去,老二家的就将对牌给老大家的送去。”贾母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只好服软,让贾王氏交对牌,却绝口不提她自己交钥匙的事。
贾代善这么容易被糊弄就不是贾代善了,依旧沉着脸道:“我让你将大库钥匙也给老大家的。”
贾母愣住了,两人老夫老妻几十年,不知道贾代善突然发了什么疯,自己还活着,还硬朗,竟然就要让儿媳妇将大库都接管了,这老东西将自己当什么?
居移气,养移体,贾母做了几十年国公夫人的人,气度也练出来了,虽然贾代善现在浑身笼罩着一股杀气,贾母倒没完全被压下去。贾母也坐直了身子道:“这里是荣国公府,我还是荣国公夫人。现在连国公府的后宅我都做不了主,这顾然打了我的脸,传出去咱们一府的名声也不好听。”
贾代善冷笑了一下,淡淡的道:“你管好了后院,我自然由得你,但是你管的好后院,前儿我险些被下毒,现在又满后院的奴才嚼主子的舌根,你还想拿着钥匙?既然你知道你是国公夫人,怎么忘了谁是国公爷?是不是你连出嫁从夫都忘了?若是忘了,明日就回史家再学学。”
贾代善这话就说得重了,回史家,不就是委婉的休妻么?贾母都几十岁的人了,嫡出的子女都有三个,这要是一把年纪被修回家,那就是逼她死啊。
贾代善这句话一出,连坐在下首的几个晚辈都吓得齐刷刷的站起来。
可惜贾琏被抱出去了,没看到荣禧堂的情景,昨天贾代善问七出之条,贾琏还以为是贾代善要让贾政修了贾王氏,万万没想到是他自己要修贾母。
贾母听了这话,立刻顾不得国公夫人的体面了,哭道:“贾代善,我在这屋里熬油似的熬了几十年,嫡出的子女养了三个,现在孙子孙女都有了,你让我回史家?你倒说说,七出之条我犯了哪一条?”
“我仿佛记得七出之条,有一条盗窃,你当真也没犯么?”贾代善问。
“你……”贾母只说了一个字,就蔫儿了,七出之五盗窃,其实就是贪墨夫家财产。光说贾母那一私库圆的扁的私房,她就没了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