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感叹完,忽然想起了什么,紧紧锁住了眉头。
“怎么了?”
向冬看着他,“你去医院了?”
“嗯。”
“是不是他们家不想这么算了?”
楚江河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现在不是他们想要怎样,我们也不会算了。”
向冬眼睛眨了眨,“楚江河,你别瞒着我,有什么尽管说,我受的住。”
“海蓝她知道你的身世了。”
向冬微微一笑,那眼睛里带着嘲讽,“然后呢?”
“她不打算认你。”楚江河最终还是没忍心把她那句孩子已经死了给说出来。
向冬不以为然的点点头,“我知道了,我早想到了。”
“向冬……”
“别说了,我没事。楚江河,人要有希望才会有失望,我没有希望过,所以我不失望。”
是真没有失望吗?楚江河知道她不敢让自己希望,可是心底一定也有过那么一丝丝期盼。
心疼她,楚江河把她给抱到怀里,“没事,你有我。”
“嗯,我有你。”
“向冬”楚江河觉得虽然有些残酷,但还是要告诉她,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后面他们蓝家的人可能要找你,你不用害怕,什么都往我身上推。”
她忽然笑起来,“放心吧,我能护住我自己。”
“那不行,你得把这个机会给我。”
“好。”
楚江河猜的一点都不错,蓝家果然不肯罢休,第二天那个蓝波就给向冬打了电话。
楚江河并不在家,向冬看到一个陌生的号码猜想是蓝家人。
因为对方是那个腼腆清秀的蓝波,虽然他那天和蓝溪一起诬赖她,但是向冬还是对他讨厌不起来。
“向,向姐姐。”
他叫的是姐姐,倒是让向冬一愣。
“你是蓝波?”
“嗯,对不起,我打扰到你了。”
“有事吗?”
“没,没什么。不对,有事,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蓝波,如果你真想要跟我道歉,不如跟你的家人说清楚那天的事。你也知道,当时如果我不挡,我受的伤会比你姐姐严重十倍。”
蓝波很懊悔,“对不起,都是我姐姐的错。向姐姐,真的对不起。”
这孩子一个劲儿说对不起,可向冬知道,他绝对不是为了说对不起才给她打电话的。
向冬觉得很疲惫,她淡漠的说:“如果是道歉就不必了,反正你们家其实也没什么歉意。”
她看不到,但是能感觉到电话那边的蓝波脸红了,“向姐姐,那个,那个,我妈妈想要见见你。”
要来的终究是要来的,向冬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好。”
地点是蓝波定的,竟然是海蓝自己的画廊。
她大概是不放心外面的任何地方,这才选了她的画廊。
向冬走进去,看到了很多工笔画,梅兰竹菊山水动物,各有风骨,最吸引人的是一组女孩的照片。
向冬看过关于她的报道,据说这组画是她从女儿出生开始,每年都要给她画一幅,现在足足有24副,从粉嫩的小婴儿到天真可爱的小萝莉到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里面有一个妈妈对女儿浓浓的爱。
据说海蓝第一个女儿还没满月就夭折了,两年后她又生了个女儿当成命来养,更是用这个来表达对夭折长女的怀念。
这组24副画曾经有人出天价要买,但海蓝不为所动,她说对女儿的爱不售卖,当时给媒体吹上了天。
现在向冬看着,心情复杂,有嫉妒有嘲讽,更多的是失落。
什么追悼对逝去女儿的哀思,什么把爱都给了第二个女儿,现在她回来了,她这个当妈的却连认都不敢认。
蓝波把她领到了一间古雅的雕花门口,他对向冬说:“向姐姐,一会儿我妈说什么难听的话你别生气。”
向冬看着蓝波,“孩子,你既然已经料定了你妈妈要给我难堪,又怎么能让我不生气?”
一针见血,蓝波的脸更红了。
当男人要从小教育,否则这孩子长大了也是活在他妈妈和姐姐的阴影下,甚至要做坏事都帮着。
向冬不再跟他废话,推开门走了进去。
海蓝背对着她站着,好像在看墙上的一副话,她穿着一件宽松的裙子,苗条的身材却还是展露无遗。
这本来就是向冬对妈妈样子的渴望,可是到了现在她才发现,她想都不应该想。
听到声音,海蓝回过头来。
她的目光从向冬的脸上划过,又落在她身上,最后才旁落到一边。
“坐吧。”淡漠疏离的口气,而且充满了命令感。
向冬也不是什么被吓唬大的小姑娘,她站着不动,冷冷的说:“不用了,有什么话就快说。”
海蓝的眉头一下皱起来,“你的家教呢?你就这样跟你的……长辈说话吗?”
虽然做好了心里准备,可向冬还是给她的话刺的心口疼。
她深吸了一口气,甚至带着一点微笑,“蓝太太,你算我哪门子的长辈?我的家教也不是用在一个企图攻击我还把我告到派出所的人的家长身上。”
她这番话说的也没一丝烟火气,却把海蓝给气疯了,她指着向冬的纤细手指在颤抖,“你,你,果然是什么人养什么样的鸟儿。”
“你说什么?”向冬往前一步。
海蓝看她那理直气壮的样子更是生气,“我说你跟他一样无耻下贱,不对吗?”
向冬放在身侧的手紧紧捏起,“不对,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变成什么样,难道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被他抱走,这就是你的命。向冬,连姓都是他的。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连我女儿的一根头发丝都配不上,我劝你还是离开楚江河,你根本配不上他。”
本来向冬还挺生气的,给她这么一说,却气笑了。
“我配不上他那谁配的上?你女儿?蓝太太,你大概当妈当傻了吧?全世界就你女儿好?我跟你说,就算我离开楚江河,他也不会要你女儿,你信吗?”
海蓝左手抚住胸口,给向冬气的心律不齐,她缓了一会儿才说:“只要你走,我女儿一定会嫁给楚江河。她名牌大学毕业,是研究生,还是作家知名杂志主编,无论是家世学识容貌,都比你这个贼强了一百倍。”
向冬的心也是肉长的,虽然她也想要用钢铁来包裹,可奈何每次扎她的人都是她最亲近的。
眼下这个虽然二十多年没见,可她还是怀胎十月血脉相连把她给生下来的亲妈。
要不是向冬偷偷的去做过亲子鉴定,她真不敢相信这个女人是她的妈。
不是说母爱最伟大的吗?不是说世上只有妈妈好吗?她把自己扔了二十多年,现在不问她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受过苦,这些年有没有想过她和家人。而是用软刀子刺她的心,让她把自己的男人让出来给她的女儿,她这个女人的心到底是不是肉长的?
本来不想跟她起冲突的,可是她那个贼刺激到了向冬。是,她为她这个身份自卑,可那是面对着楚江河,她一心想要爱想要去比肩的男人,而不是一个生了自己却不能保护也没抚养的女人。
她冷笑着,往前一步几乎要贴上了海蓝的脸。
海蓝吓坏了,她一缩肩膀,退后了几步。
“你怕吗?怕我一个贼会对你出手?蓝太太,说实话,你还不配。你女儿了不起,是你捧在手里养大的,我也是。我师父从小让我上贵族学校,我进出都有司机接送,我毕业于HF大学文学系,我会7个国家的语言,我捐了将近一个亿给慈善机构,这些不比你女儿差吧?”
海蓝给她的话堵得哑口无言,这些,她的海蓝是没法做到的。
她胡乱找着场子,“那有什么用,那些钱都是你偷来的,就算你文化程度再高也改变不了你这个贼的身份,你配不上楚江河。”
“她配不配的上我是我说的算,蓝太太什么身份?”门被砰的推开,楚江河大步走进来,他脸色紧绷,好像冰霜凝结在上面。
向冬回头去看他,“你怎么来了?”
他走到她身边一把把她给扥到怀里,“我再不来你还不知道给人欺负成个什么样。”
海蓝仗着自己是长辈,厉声对楚江河说:“江河,你这样不敲门随便进来……”
“蓝太太是说我没家教吧?对,我父母死的早没怎么教育好我,的确是跟你那位有家教的女儿没法比。”
“楚江河!你非要翻脸吗?你别忘了我们家蓝庭和你爸爸还是好友呢。”
“我没忘,但那是我爸爸跟蓝叔叔的事,和你我有什么关系?因为这样你就可以欺负我的女人吗?蓝太太,你口口声声说向冬是个贼配不上我,那我今天跟你把话说明白了。我们楚家是什么来头?黑道儿,我的爷爷杀人越货什么都干过,这样的我跟向冬是天生的一对。我配不上你那个学识好有教养的书香世家女儿,以后请不要再提,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楚江河把话说尽,果然是不留一点余地。
他太生气了,即便见惯了世态炎凉,他都没想过一个母亲会这样对付自己的亲生女儿。
他前面做错了,不该那么善良,让蓝家一次次有机会伤害向冬,索性他一次把话说绝,也就是个和蓝家老死不相往来罢了。
以前,他顾虑的是向冬,现在真的没什么顾忌了。
海蓝给他的话气的浑身发抖,她脸色和嘴唇都变得惨白,紧紧攥住了胸口的衣服。
楚江河没有心情看她的表演,拉住向冬的手说:“我们走。”
向冬点点头,“嗯。”
“你们……”
他们俩个刚走出几步,就听到了砰的一声。
他们回头,看到了海蓝倒在地上。
“楚江河,她晕倒了。”
这种情况不能不管,楚江河叹了口气,“你去找蓝波,他在前面,我打120.”
蓝波听到了向冬的话立刻跑过来,这孩子吓得都哭了,“妈,妈妈,你怎么了?”
楚江河拉住他,“已经打了120,你妈妈有心脏病史吗?”
蓝波摇头,“我不知道,应该没有吧。”
向冬忙说:“还是等医生来吧。”
不过十分钟,救护车就来了,蓝波跟着上了救护车,向冬问:“那我们呢?”
“去吧。”
她点点头,“毕竟她是跟我们交谈出事的,我们去看看。”
海蓝被送到东方抢救,楚江河联系了白景誉。
白景誉进去看了看,出来说:“是心脏病,不过以前是没发现,应该没什么大碍。”
楚江河发现向冬松了一口气,他的眼神不由得一黯。
不管海蓝怎么伤害她,她还是不忍心看到她出事,他的向冬就是这么善良。
这个时候蓝庭和蓝溪都来了,蓝溪一过来就厮打向冬,“你干了什么?你这个坏人,你对我妈做了什么。”
楚江河把她给推开,“蓝小姐请自重。”
蓝溪扑到蓝庭的怀里哭诉,“爸爸,你看她把我和妈妈欺负的有多狠。上次是用热汤泼我,这次要把妈妈气到急救,下次还不知道要做什么呢,她就是我们家的煞星。”
蓝庭脸色不好,但他始终保持着一个长者学者的风度。
但是向冬却嗤之以鼻,蓝家都是惯会装的,蓝溪看着是个淑女却能做出泼人热汤还诬陷的事儿;海蓝更是本末倒置,要求别人把男人让给她女儿;蓝波年纪小被妈妈姐姐利用,明知是错还要甘当爪牙,从这些可以看出这位蓝庭先生也不是什么好人,否则何至于妻子儿女都这样龌龊。
楚江河看出她的想法,把她的小手紧紧拉住。
蓝庭眉宇间带着疲惫,他对楚江河说:“江河,今天这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楚江河冷淡的说:“别问我。”
他的这种冷淡和彪悍,真是把蓝庭气的头疼,“好好,楚先生,那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把我的妻子气的晕倒吗?”
楚江河依然板着一张脸,“不能。”
蓝庭就算再也有修养都要给楚江河烧起来了,“楚江河,你……”
“蓝先生,难道你也要说我没家教?”
蓝庭一听这话就知道海蓝也这样说过他,心里有点打鼓。
他所知道的楚江河虽然冷漠点,但他是不会做什么欺负女人的事。而自己的妻子海蓝对女儿蓝溪太过娇纵了,上次在机场她们就那样,他当时也是看不惯。
而且,最近他总觉得妻子和女儿神神秘秘的,瞒着他在做什么。
叹了口气,他始终是没发起火来,看了看向冬,他说:“好,那我等海蓝醒来问她。”
“爸爸,就是这个女人她气的妈妈,您不能就这么忍气吞声,万一妈妈有个好歹我们可怎么办?”
蓝庭再次把目光落在向冬脸上,对于这个女孩,他有一种很特别的感觉,不忍心对她大声说话。
“向小姐,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向冬跟楚江河的看法一致,但是她比楚江河的态度要好一些,“蓝先生,我是被您儿子叫到您夫人的画廊的,除此之外,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至于为什么,呵呵,太丢人了。”
至于为什么丢人,向冬的态度已经表白了,是海蓝丢人,而不是她丢人。
她这样说,蓝庭基本已经明白了,估计是海蓝不死心,对人说了不中听的话,结果给人反驳回去,这才生气的。
“爸,你听她说话多难听,太猖狂了。”
一直沉默的蓝波终于开口,“姐,你就少说两句吧,妈妈要不是因为你也不至于这样。”
“你这个白眼狼,谁是你姐姐你搞清楚了没有?”蓝溪拿着蓝波出气。
向冬和楚江河对视了一眼,俩个人都觉得既然海蓝没什么危险,他们也没有必要留在这里看蓝溪像个疯狗一样的咬人。
楚江河拉着向冬退后一步,“蓝先生,我们走了。”
“等等,你们不能走。”
楚江河冷冷的瞟了蓝溪一眼,他本来不想跟这个女人说话,可是忍不住了。
“蓝小姐,做人还是善良点。”
蓝溪再狠也不过是个娇惯坏了的女孩子,给自己喜欢的人这样说,顿时就哭了。
“楚大哥,你不要给她迷惑了,她就不是什么好人,她……”
“蓝溪,住嘴。”蓝庭制止了女儿,他实在不愿意妻女的不懂事让自己跟楚家的关系破裂,不仅仅是因为楚家有势力,更是因为当年楚江河的父亲为了给自己寻找女儿得罪了那个人,据说承受了不小的损失,这个人情他这辈子还不了,也不能跟人家反目成仇,否则等百年后,他有何面目去见楚山川夫妻俩。
蓝溪见一贯宠爱自己的爸爸都这么疾言厉色,她更觉得委屈的厉害,咬着唇压抑的厉害,转身就跑了。
“姐姐,妈妈还没出来呢。”蓝波想要去追她,又不放心在抢救室里的海蓝。
蓝庭觉得前所未有的疲惫,他对蓝波摇摇头,“让她走,她真是给你妈妈惯坏了。”
一直没插上话的白景誉对蓝庭说:“蓝教授,我刚进去看了一下,蓝太太她心脏有点问题,这次是没什么大事,不过需要住院观察。”
蓝庭一脸的担心,却也礼貌的对白景誉说:“谢谢白院长。”
白景誉趁机去拉楚江河他们,“走吧,你们不是要回去吗?”
楚江河对他点点头,拉着向冬就走。
向冬回头看了蓝庭一眼,心里五味陈杂。
她觉得蓝庭应该不知道她的身份,可是又不敢确定。
她心事重重,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在了楚江河后面。
等她抬头,发现了他孤傲的背影。
快走几步,还是追不上,她索性就跑起来。
好容易追到了,她拉住他的胳膊,“你怎么跑走的那么快?”
他冷冷的睨了她一眼,“回家。”
向冬很敏感,立刻觉察到他的情绪不对,“你生气了?”
“没有。”说没有,那怒气都快从眼睛里冒出来。
向冬抱着他的胳膊摇晃,“怎么了吗?我哄哄你好不好?”
“一边去。”
“楚江河,你别这样,我心情不好。”向冬委屈的嘟起嘴巴,眼看着就要哭出声。
楚江河一秒破功,本来还想惩罚她一下,可是她这一哭把他的心都哭疼了,哪里还舍得?
把人给拉到怀里,他捏了捏她的鼻子,“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吗?”
向冬点头,“嗯,我不该自己去见她。”
“知道还犯。”
“可是我不想事事麻烦你,我和她之间总要有这么一次,也好让我死心。”
楚江河叹了口气,“让我知道并不知道是替你做主,我可以在外面等着你,万一你被欺负受了委屈我也能第一时间知道。向冬,你是我带回来的,我自己都不舍得让你受委屈,更不准别人。”
他的话让向冬心头一暖,眼泪终于落下来,“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