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艾颤抖着,听完他的话,虽然明知道他的话是别有用心,想折磨她,想让她背负愧疚感,不战自败,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话去想……如果她没有踏入这里,莫秦北,他现在还活着……
心里再次涌起的巨大哀伤,差点将她瞬间击垮。
舒艾无助地环抱起自己,用充满恨意的目光,刺向眼前的男人。
“别这样看着我。”靳易森漠然地摆摆手,“你恨我也没用。下次想再逃跑前,用脑子好好想想,自己还有什么是能输掉的,还输不输得起。”
说罢,他一脸漠然地从她身边走过去,又将她一人丢在死寂的偏厅。
舒艾做了一整晚的噩梦。
她梦见鲜血淋漓的莫秦北,在街头爬起来,对她大喊,“舒艾,快跑!”
可是她在梦里却无论如何也跑不快。
她还梦到了权仕衡,梦到他失望至极地看着她被靳易森带走,却无能为力。
她多想开口问问他,造成现在这局面,是不是她的错?她是不是真的不该来南非……
不来南非,权仕衡就能按照自己的计划,一步步来对抗靳易森,而不必顾虑着她。不来南非,莫秦北就不会死……
到了清晨,她喘息着惊醒。
屋外阳光明媚得不像话。人间如此多疾苦,太阳它怎么还能如此肆无忌惮地放晴?
“醒了?”
淡淡的女声响起。
舒艾这才发现,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
楚薇坐在轮椅上,神色平和地看着她。
舒艾不知道被囚禁的这段时间,楚薇她是如何度过的,只感觉她整个人消瘦了许多。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楚薇笑起来,笑容里有苦涩和自嘲,更多的是一种命运的怨恨,她缓道:“觉得我很可怜,是吗?”
舒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她一向是个不需要别人可怜同情的高傲女子。
楚薇转动轮椅,来到她面前,把自己的衣袖拉开,将胳膊伸到她面前。
上面是层层叠叠的淤青,像是被人狠狠抽打过,隐藏在淤青之下的,是无数密密麻麻的针孔,不注意的话,肉眼根本看不出来。
舒艾不禁皱起眉,“这是?”她心里浮现一个不好的答案。
楚薇却坦然道:“这些淤青,是靳易森留下的。至于那些针孔……舒艾,说实话,我染上毒瘾了。”
舒艾睁大了眼睛,“是他逼着你服用那些……”
“不。是我自己偷偷让这里的医生给我注射的,在每一次……靳易森和我做之前。”
她冷笑道:“这样可以让靳易森神不知鬼不觉地感染毒瘾。要知道,他是个很谨慎的人,自从戒了毒后,贩卖毒品这么多年,他自己却从不碰这种东西。”
“这是你对付他的方法?”舒艾不禁感慨道:“你何苦……把自己的命也搭进去!”
楚薇收起衣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道:“志佟呢?他……”
她不敢问出那个字,她怕她一旦问出来,刘志佟就真的死了。
幸好,舒艾的回答让她松了一口气。
“他没死,还在重症监护室里,情况不太好,极有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楚薇闭上眼睛,淡淡地吐了一口气。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起下一个问题,“仕衡呢?他……这些年过的好吗?”
舒艾本想告诉她,仕衡很好。但话到嘴边,突然又改口了,“你还是等出去后,自己问他吧。”
希望这能让她心怀一个念想,为了能出去见到权仕衡,而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楚薇却冷冷失笑,“出去?”她吐了两个字,再没有往下说,脸上是浓浓的自嘲神色。
“你能联系上权仕衡吗?”片刻后,她又道。
舒艾摸出藏在衣服里的手机,还有一格电,立刻道:“能。我打给他!”
楚薇却伸手阻止了她的动作,“别打电话了,怕有监听。发短信给他就好。告诉他,一周后这个时间,带着他的人来码头。”
“来这里??”舒艾惊疑道,“这里全是靳易森的人……”
楚薇刚开口想跟她解释。
门外却传来沉沉的脚步声。
楚薇立刻禁声,转动轮椅离开了舒艾的床边。
不多时,房门被打开。
靳易森扬着一脸冰冷的笑意,悠然走了进来,目光锁在楚薇身上,当即笑道:“原来你在这!”
楚薇恢复了一脸毫无表情的冷漠神色。
靳易森视线扫向坐在床上的舒艾,戏谑地眯起眼睛。
舒艾忍着心里的厌恶,任由那道毒辣中带着一丝促狭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自己,沉着脸,一言不发。
片刻后,靳易森颇有些无趣地收回了视线,亲自去推楚薇的轮椅,两人一前一后离开。
舒艾确定他们走远后,把房门关上,立刻给权仕衡发短信。
后者很快回复,“我知道了。解药也让人带回国了。你怎么样?没出事吧?”
舒艾把自己的情况告知他,想了想,又把楚薇染上毒瘾的事说了。
然而这次,权仕衡很久都没有回复她。
直到手机没电,彻底黑屏靳易森是不会给她的手机充电的。
舒艾无趣地将手机塞回衣服口袋,走到窗边发呆?
窗外是大片漆黑又相似的海岸,同样无趣。
舒艾看了一会儿,就觉得索然无味。
这时,房门再次被打开。
还是上次那位女佣,走进来,轻声道:“先生找你。”
舒艾本能地想拒绝。
女佣又很快加了一句,“是跟你带过来的文件有关,先生说,你大概会感兴趣。”
舒艾心中一震。文件!是了,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靳易森拿走了她身上带的那份文件!
她立刻道:“他在哪?”
女佣依旧低着头,用毫无情绪的语调道:“请跟我来。”
临出房门,舒艾想了想,拿出手机藏好,然后又把房间里、女佣之前送来给她切水果用的一把小刀,藏在了衣服里。
女佣将她带到一条她从未来过的走廊。这座木屋不知道有多少房间和回廊,舒艾只记得这一路曲曲折折,根本没法记清楚来时的路。
直到走到走廊尽头,女佣才停下来,面向着眼前一座厚重的木门,伸手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舒艾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这是一间宽敞的办公室,靠墙一排书柜,中间放置着一张足有三四米长的黄花梨木办公桌,木质和手工看起来均造价不菲。而四周的墙上,装饰着南非特有的动物头颅,从野牛到狮子,无一不彰显出这间办公室主人极其暴力嚣张的气势。
而在离门口不远处,一张给来客坐的黑色皮沙发上,此刻正躺着一个女人。
赤身果体,香汗淋漓,正闭着眼睛低低的喘气,饱满的胸脯随着她的呼吸起伏,姣好的身材让人只看一眼,便血脉喷张。
可以想见,在舒艾到来的前一刻,靳易森和这个女人在办公室里刚结束一场激烈的大战。
舒艾厌恶地移开视线。
披着深蓝色天鹅绒睡袍的靳易森缓缓从房间另一角的黑暗中走出来。他刚发泄一场,又淋了浴,正是神清气爽。
见到舒艾,他嘴角冷冷一扯,指着那已被陌生女人占据了大半的沙发,道:“坐。人一会就到。”
舒艾不知道他口中说的“人”指的是谁,她只知道,她压根不想坐那张沙发,不想靠近那个满身污秽的女人。
靳易森发出哼笑,直径绕过沙发,走向自己的办公桌,任由那个女人就这么一丝不挂地躺在那里,他看都不再看一眼,低头处理桌上的文件。
过了片刻,又一人推门而入,却是个长相斯文、戴着一副无框眼镜的中年男子,手里捧着一叠资料,用文件夹夹着。
他先是朝靳易森恭敬地喊了一声“靳少”,而后又扫了一眼舒艾,客气道:“想必这位就是权太太。”
舒艾不置可否,没有回应他。
中年男子又看了一眼沙发,很知趣地没有多问,也没有过去坐,而是将手里的文件递给靳易森,然后就立在舒艾身边。
“这是按照权太太提供的那份文件所撰写的起诉书,里面详细罗列了权汝明谋害楚、叶两家共四口人的罪行。按照中国法律,权汝明轻则判处无期徒刑,重则死缓……”
看来这位中年男子是靳易森聘请的律师。
舒艾默默听着。他说的这些,之前她在文件上也看到了,权汝明当年为了什么,要谋杀楚、叶两家人,还伪造成车祸现场,不用去细想也知道,定然和权宇集团有关。
靳易森满意地敲着桌面,饶有兴致道:“继续,权仕衡的定罪呢?”
舒艾闻言一下子绷紧了脸色。
律师缓缓道:“根据文件,权仕衡知情却隐瞒不报,还协同父亲一起伪造车祸现场,可被定义为帮凶,最低可处以五至十年有期徒刑,同时,剥夺他作为权宇所有者的权益。权宇集团,将作为赔偿,赔付给受害人家属……”
“靳易森!”舒艾再也听不下去了,她厉声打断,“你们篡改了证据!文件上根本没有仕衡参与伪造车祸的说法!”
靳易森耸肩冷笑,把起诉书递给律师,道:“现在不就有了吗?那么,就按这份起诉书开庭吧。”
律师郑重接过,点头离去。
舒艾追上去就想拦住他。
身后,靳易森冷冷地站了起来,沉声道:“权太太,我还没说你可以离开。”
舒艾转过身,厉色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
靳易森哼笑道:“为了庆祝你重新回到我的私人码头,我为你准备了一场接风宴。而我将这场盛宴称之为……黑夜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