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闵闻言道:“大哥果真不愿做这皇帝么?”
我笑道:“为了你,做也无妨。”
及至晚间,我自尚书台回到宫中,想着韦挺所说的关于今岁南方大雨连绵,庄稼欠收的事,心中不免烦乱,走到甘露殿,子闵却不在殿中,守门宫人立在殿外,见我来了也并不通传,本是我早就吩咐过的。
天色并不是太晚,子闵一般这时候并未休息,今日却有些奇怪,我走到寝殿,不知何故,屋内气氛却有些诡异。
屏风之后似乎有人。
我咳嗽了一声,却并没有人回应我。
往常我悄悄进来,无论多么小心,总能被子闵察觉,现在我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来,子闵却并没有迎出来,这实在有些反常。
我一步步朝屏风后走去,还未走近,便听到一个低沉的声音道:“大哥,不要再往前走了。”
我闻言便解下软剑在手,冷冷道:“李玄霸?!”
那屏风之后,的确是李玄霸的声音,可他分明已经死在我面前,如何又活了过来。
李玄霸在屏风后道:“大哥,你若往前一步,子闵嫂嫂恐怕会有不测,请大哥三思。”
我停下脚步,望着屏风之后的人影,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李玄霸道:“前来看望大哥与子闵嫂嫂。”他的语气不知为何,竟十分从容。
我冷笑道:“我与子闵很好,不必你操心。你若还有半点良知,就不要再为难子闵,她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你还想将她害到何种地步?”
李玄霸似乎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大哥,子闵嫂嫂中毒之事,并非是我之过……”
“不是你的过错?你不觉得可笑么?”我打断了李玄霸,“当年父皇曾问我,你与元吉,谁人可堪大任?我不加考虑便说是你。我将大唐天下都拱手相让,你却仍处心积虑要加害于我,你告诉我,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得知李玄霸还活着,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或许就是希望他还能活着回答我的问题,其实那日聿如姐姐的话已经十分明白,只是我不愿相信。
屏风后面传来子闵微弱的低吟声,我心下一紧,暂且将愤怒搁置一旁,沉声道:“李玄霸,你不要……”
李玄霸轻笑道:“大哥不必紧张,子闵嫂嫂现下睡着了。”
我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李玄霸道:“没什么。大哥,你先出去!”
我自然不可能丢下子闵独自离开,便只站在屏风前面道:“放了她!”
李玄霸道:“大哥现在若是出去,一炷香之后,我自然会放了她,若大哥不出去,子闵嫂嫂会如何,我就不知道了。”
我闻言,犹豫了良久,一步步缓缓朝后退去,道:“李玄霸,若子闵有任何闪失,我绝不会饶你。”
李玄霸道:“事到如今,大哥只能选择相信我了,不是吗?”
我站在殿门口,远望屏风之后,虽担心子闵的安危,心中却生出更多疑惑来,李玄霸明明已经死了,我亲眼所见,怎么会又活了过来?
过了很久,直到我快忘了自己已经站了多久,屏风之后烛影一闪,风声响处,似乎有一道人影自殿后跃了出去。
我一惊之下,闯入屏风,只见子闵静静地躺在床上,似乎正如李玄霸所言睡得正沉。
便在此时,殿外传来打斗之声,我见子闵无恙,转出殿后,见一道白影与禁军纠缠在一起,窦诞在旁指挥若定,不必说,那道白影必定是李玄霸。
李玄霸的轻功比我想象中高出许多,多年不见,他的身手也高于以往,只是无心缠斗,一心要离开。
我见李玄霸被禁军围住,高声道:“你究竟是何人?”
李玄霸不答,也并不看向我这边,只犹豫了片刻便道:“大哥,你为何不去看看子闵嫂嫂究竟如何了?你今日若在此为难于我,日后只怕后悔莫及!”
我心下一惊,朝窦诞看了一眼,便欲转身,众禁军闻言也暂缓攻势,李玄霸便趁此机会竟一晃之下跃出丈许,转到阴影里不见了。
窦诞立刻便追了过去,我则返回甘露殿,子闵仍然睡着,并没有被殿外的嘈杂声惊醒。
太医院的太医令李凌梓看过之后,却连连摇头。
我以为子闵又出了什么状况,便一把拉住他的衣领问道:“皇后如何了?快说!”
李凌梓见状慌忙跪下,拱手道:“皇后娘娘……并无大碍,微臣只是不解,皇后娘娘的眼疾原是中毒所致,如今依脉象看来,这毒……似乎已经解了。”
我闻言几乎是愣在当场,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拉着李凌梓的胳膊道:“你所说的,可是真的?”
李凌梓拱手道:“微臣若有半句虚言,岂非欺君?”
我道:“那她为何还不醒来?”
李凌梓道:“陛下不必多虑,皇后娘娘不过明日也便醒了。”
我看着子闵道:“她若明日不醒,唯你是问。”
再转到甘露殿后时,窦诞领着人捉拿李玄霸已经走远。
李玄霸的人没有抓到,第二日子闵却果真醒了过来。
子闵才睁开眼睛时,立刻又将眼睛闭上,缓了很久才再度睁开,转头便看向我,伸手在眼前晃了一晃,手指却微微颤抖,轻轻问道:“大哥,昨夜发生了什么?我的眼睛……”
我握住她的手道:“你的眼睛能看见了?”
子闵点点头,道:“昨日入夜时分,大哥来找我,说是有事相告,我与大哥才转入屏风后面,便什么也不记得了,可是大哥用了什么法子,治好了我的眼疾?”
我一愣,道:“昨日入夜,我来此找过你?”
子闵点头道:“嗯。”
我道:“你如何知道是……”话未问完,却突然想到子闵中毒之前在醉鸿渐茶楼里听到的声音,说话之人本不是我,可就连我自己也分辨不明白。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那立在屏风之后的人并非是李玄霸,而是另有其人?倘若不是他,又会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