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根本就不是什么伎俩,我以前看的电视剧也够多的了,那些个乱七八糟的编剧虽然写出来的东西错漏百出没法看,但是小聪明还是有的。而且……我突然想到了说辞,一本正经对王仁恭道:“书上说,‘乱生于治,怯生于勇,弱生于强’。治乱是术,袭击他的护卫,动摇人心,就是将治变为乱;勇怯是势,之前已经令他们生怯,我再去挑衅,他们就越发胆怯;强弱是形,我一个小孩子,宇文化及肯定不会放在眼里,也就自然会掉以轻心,书上也说要利用强弱的差异去调动敌人,从而趁机打击敌人,刚刚就是这么做的。”
王仁恭听了大笑道:“你所讲的,好像都是用兵之道啊。”
我点点头,“兵者诡道也。用来对付宇文化及,不是正好?”
从这天起我和王仁恭的关系又近了一层,我本来烦闷的心绪经过宇文化及这么一闹,反而开朗了,果然如王仁恭所说,两日后我再去射箭的时候,十支箭有九支都正中了靶心,这一天王仁恭告诉我我可以学点别的,他开始教我格斗的基本技能,说得通俗一点其实就是叫我怎么打架,当然有一点特别的是,他教我的“杀砍拼刺”的技能是适合在战场上杀敌用的。
我在军营里混的时间越来越久,也越来越明白柴绍的心情,他说过在军中供职让他觉得充实,我虽然没打过仗,但是每次想到自己又比之前强大了一点,就有一种非凡的满足感,就像刚开始习字读书能够把整本书背下来的时候感觉一样。
我沉浸在这种颇有成就感的体验中根本就无法自拔,以至于我忽略了府中很多事。
有一天我从军营回府,本来想去书房把前几天一直看不太明白的《实虚篇》再琢磨琢磨,刚回房换了衣服,蓉儿就告诉我三娘已经来找过我好几趟了。
我道:“她的病好全了?”她自从知道我去军营的事之后也央求老爹带她去,老爹好不容易答应了,结果元宵节晚上在外面看灯着了凉,一病就是一个多月,现在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起来,她的病也渐渐好了。
蓉儿一边收拾我换下的衣服,一边笑道:“公子自己去问问吧。”
我前脚还没踏出门,三娘就又来了,一副急急忙忙的样子,我见她只穿了一件短袄,也没有披件披风什么的,赶紧把她拉到房里来,蓉儿见了朝三娘道:“姑娘病还没好全呢,当心又着凉。”
三娘道:“蓉儿姐姐,我知道了。你先出去,我有事要和大哥商量。”
蓉儿行了个礼退了出去,三娘道:“大哥,我听说宇文大将军的儿子宇文化及来了岐州,你见过他吗?”
我边想边摇头问道:“怎么?”
三娘愤愤道:“那日你不在,他来府上拜访父亲,你没瞧见他那嚣张气焰,父亲居然还与他相谈甚欢,我在旁边偷偷看了一回都要被气死。”
我想起前些天和王仁恭捉弄宇文化及的事,将额头凑到三娘身边道:“前几日你还病着,我没同你说,我这儿的伤就是他弄的。那日我和师父在城南的一家酒馆,他……”
“啊?”三娘没等我把话说完就瞪着我道,“大哥你又喝酒?你忘了……”
“我没忘,但是师父非要喝,我只好陪他。”我白了她一眼,“听大哥把话说完。那日我和师父在酒馆,这个宇文化及居然在对面的阁楼上朝我们放箭,我的额头就是被箭削到了。”
三娘听了怒气冲冲一副要找人拼命的架势,结果情绪一激动忍不住咳嗽起来,我看了看她略显苍白的脸,给她倒了一杯茶,一边笑道:“你也不必生气。后来我和师父把他们捉弄了一番,也算是报仇吧。”
我接着就给她讲了那天的事情,她听了将杯子往桌上一搁,瞪了我一眼嘟着嘴道:“这样的事情怎么不叫上我?就冲他对爹爹的态度,这样算便宜了他。”我想要不是宇文化及用箭射我,我才不会吃饱了没事干去招惹他呢。
她又道:“我已经求过爹爹了,我明日便和你一同去军营。”
“你的病还没好全……”
她道:“你别听他们乱说,我的病已经好啦。”
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只能随她去,毕竟她是个连老爹也拿来没办法的人,不过母上大人严肃起来三娘一样是害怕的,她想要立刻去军营的希望落了空。母上大人当然不可能准她去,正如蓉儿所说,她的病根本就没好。
又过了半个月,三娘终于得偿所愿,她打扮成男孩子和我一起去了军营。
说实话,我没有想过会在军营见到宇文化及——首先他是个轻薄的浪荡子,其次我老爹的军营还轮不到他来耀武扬威。
我和三娘一般都不去中军大帐,累了就在后面的偏帐休息。这天我们和往常一样在校场练习射箭,谁知三娘不小心被箭划伤了,她倒是全不在意,这要是搁我自己身上我也不会在意,但是我看见三娘流血的左手,不知为啥有点心慌,赶紧带着她跑到中军帐中找王仁恭。哪知到了中军帐中却发现王仁恭并不在帐中,整个大帐里只有一个人背对着我们,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我都没仔细看就问道:“请问王司马去哪儿了?”
那人听见背后有人说话转过身来,我一看之下不是别人,正是那天在小巷子里被我打了一顿的宇文化及!
他见到我们,仔细看了看,应该是认出了我,一步步朝我们走来。
我拉着三娘的手都有点发抖了,一边往后退一边开始计算,从我站着的地方到帐门口大约三十步,而宇文化及离我不到五米,就算我转身就跑,他也会在我跑出帐门之前抓住我,我该怎么办?
宇文化及的表情异常狰狞——半张脸在笑,另外半张脸则凶态尽露。我将三娘挡在身后,想了想反正是逃不掉了,索性站稳了脚跟,直愣愣地看着他——再怎么说我也不能在三娘面前显得太无能啊。
“真是冤家路窄,让我在这儿碰到你!”他恶狠狠道,“岐州营一个卒子而已,敢骑到老子头上拉屎,活得不耐烦了!”说着就要来提我的衣领。
我才记起来今天一大早王仁恭就说过要在校场点兵,怎么这么糊涂?身后站着三娘,我当然不可能往后躲了,要是他敢动我,我只能咬死他。
“等等。”身后三娘见势头有点不对,高声说道,“这位先生,不知我哥哥何处得罪了先生,还请先生明示。”
宇文化及冷笑道:“他哪里得罪了我?哼!”
我虽然准备充分,但是被他一把就拎起来的感觉还是很不爽,三娘急了,忙道:“你怎么如此不讲道理?要是伤着我哥哥,我爹爹绝不会轻易饶了你的。”
“哦?”宇文化及似乎很感兴趣,他凑到我脖子旁边道,“你爹爹?哈哈哈哈,你把他找来,老子一样废了他!”呼出的热气让我觉得一阵恶心。
我也沉声也贴着他的耳朵骂道:“我跟你打赌,借你十个胆子,你特么也不敢把我老爹怎样。”
“我爹爹是唐国公,哥哥是国公府长公子,你好无礼!快放了我哥哥。”三娘心中不服跟着说道。
宇文化及听了唐国公三个字,手里的力道稍微松懈了一点,冷笑道:“你以为唐国公就了不起了?老子先废了你,再找你老爹算账!”
话刚说完,宇文化及手上一紧,将我向后猛地一推,我根本还来不及反应就摔在了地上。我以手撑地想要爬站起身,宇文化及却早已走了过来,抬起脚踢在我的手臂上,我的手臂着了这么一下,疼得根本撑不住,整个人都躺下了。
三娘见状想要抱住宇文化及,可她一个不到十岁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拦得住?宇文化及将三娘推倒在地就要去踢她,我挣扎着拦在三娘身前,只感到腰间猛地一痛,宇文化及一脚正踢在我身上。
他抬起脚继续踢着,一边嘴里说道:“要你跟我作对,怎么样?后悔了吧?你爹是唐国公我就怕了你不成?老子又不是被吓大的,就算李渊在这里,老子照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他在这里正好,让他瞧瞧老子怎么替他管教儿子!”
他越说越兴奋越踢越来劲,我只觉得腰间背上一阵一阵抽痛,看三娘满脸泪水显然是被吓到了,我只好忍着不叫出声来。
等到宇文化及发泄完了,我根本连动一下都困难。他指着我的鼻子喝道:“小子,下次别再让我见到你,否则我见一次打一次,听到了吗?”
我根本不搭理他,他又被激怒了,扬手往我脸上扇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
我看着被吓坏了的三娘,躺在地上忍着疼道:“你没事吧?”
隔了好一会,她似乎才缓过神来,哭道:“大哥你……你怎么样了?”
我侧过头去冲她笑了笑,本来想安慰她,谁知她却哭得更伤心了。我挣扎了很久才从地上爬起来,去扶三娘时,见三娘受伤的左手虎口受伤的地方又渗出血,伤口上沾了一层沙土。
她崴了脚,手和膝盖都擦破了,我扶着她道:“此仇不报非君子。三娘,你放心,我会要他还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