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之后的第二天,所有州郡的长官都到了晋阳,果然,名单之中,没有高德儒。
这次召集太原的大小官员,目的就是宣布老爹的部署——发兵长安,同时也考验一下所有人的态度,已经在晋阳的人是不可能轻易被放回去的。
州郡长官不在,反对的势头会弱很多。
所以高德儒据西河郡为凭,与老爹作对,其实早就将老爹的耐心消磨光了。
军营中已经开始了点兵和操练。
中军帐中,也已经有像许世绪这样的人主动请命,巴不得做前锋打头阵,得起事的第一功。
老爹不知为什么迟迟没有点头。
李世民早就急不可耐地想去收拾不识好歹的顽固分子。
高德儒的誓死抵抗正好给他提供了一个完美的机会。
李世民走出队列,朝老爹行了个军礼道:“父亲,世民请命,踏平西河,震我军威!”
老爹正色道:“倘若败了,又当如何?”
李世民愣住了,似乎压根就没想过会输这回事。
又过了好一会儿,老爹摸着胡子道:“建成,为父拨你五千精兵,你可能在十日之内,将高德儒带到此处?”
李世民不解地看着老爹,老爹则淡淡地道:“世民,你年轻意气,对行军知道了解尚少,自今日起,你与元吉,都跟随你们的大哥,以为副将,在军前听调。”
李元吉闻言出列,拱手道:“元吉遵命。”
李世民仍然跪在地上,一脸不情愿地也道了声:“世民遵命。”
柴绍将调兵的兵符给我,肃然道:“日后,你是长公子,我是下属了。上下级有别,柴绍恭请公子发令!”
我手中一枚小小的兵符竟似有千斤重,它就像一道鸿沟,隔开了我与所有人,我突然有点明白老爹为什么一定要我领兵了,这是在给我立威啊!
他心中有天下,将来如果不出意外,我便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难道他真的已经开始考虑很久之后了?
可我并不太喜欢这样,我喜欢最初认识柴绍时,看着他和三娘相互试探,听他们讲天下之势,朝堂之变,虽然那都是小孩子的见识当不得真,可比现在故作的生疏要好得太多了。
我想了想道:“柴绍听令!”
柴绍拱手朝我行了一个军礼,道:“末将在!”
军中与府中,天壤之别,我如今才体会的深刻了一层。
这一次,我再也骗不了子闵,可能上一次也没能真的骗了她,只是为了让我安心,她没有坚持。
可两军交战,生死难料,她不可能放心。
不得不说,老爹交给我的兵,实在是不怎么好。
第一次点卯的时候,迟到的人数竟然达到了三分之一,我等了很久,才对着柴绍摇了摇头。
柴绍则冲我摊了摊手,意思是他领到的兵就是这样的。
老爹现在忙着处理后方的事,对他治下的大小官员恩威并施争取他们的支持,根本无暇顾及军容军纪。
而我看着这装容不正的五千散兵游勇,对进兵西河一点把握都没有。
出发之前,我得找老爹谈谈。
老爹见我去找他,推掉了原本要接见的官员,让刘文静将所有的安排都往后推一推。
他将我带到后院书房里,问道:“出兵在即,找为父何事?”
在书房里,我们不是上下级,只是父子。
我拱手道:“父亲,柴绍交给我的五千兵马,并不具备作战的条件,我来是想……”
我的话还没说完,老爹便打断了道:“何为无法作战?”
我道:“今日晨间点卯,不到者十之二三。列阵已毕,装容不整者大有人在。更有甚者,有人甚至不知该如何使用长矛……父亲,依我看来,仓促之间招募的兵马,未经训练,恐怕不宜出战。”
我的直言并没有引起老爹的反感,他只是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随即叫人把许世绪叫来,又对我说道:“建成,此事确是为父的疏失。只是……”他想了想,后面的话想说又不想说,犹豫了很久还是说道,“不该如此。”
我听老爹话中有话,刚想开口问,但想了想,隐隐觉得还是不问得好。
过了没一会儿,许世绪仍然一身甲胄地出现在书房中,朝老爹拱手道:“明公深夜召末将到此,不知出了什么事?”
他长年跟在老爹身边,说话做事十分稳妥,老爹越来越倚重他了。
老爹摸着花白的胡子道:“建成要出兵西河,昨日拨给柴绍兵马的是谁?”
许世绪想了片刻,回道:“是长孙统军负责调度的。”
老爹闻言脸色突地一沉,冷冷地“哦”了一声,挥了挥手让他出去了。
我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老爹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老爹先开口道:“建成,你从突厥可汗处借的四千兵,为父将他们暂且交予裴寂统领,你去找他,让他分兵一半,与你一同去西河,以为奇兵策应。”
我点了点头。
他想了想又道:“攻打西河的事,延后一天,为父另拨人给你调度。”
我拱手道了声“是”,又道:“父亲,此事您打算如何处置?”
老爹走到书案前坐于榻上,示意我也坐下,问道:“依你看呢?”
我道:“我们要西向长安,兵力已经捉襟见肘,如今只要招募来的士兵,都应当加以训练,扩充兵力。”
老爹点了点头道:“可惜无人……”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便道:“父亲不必担心,建成可以保证,有了突厥的两千兵,西河郡不出十日便可攻下。等我回来,再替父亲分忧。”
老爹欣慰地笑了笑道:“不错,为父正是此意。”
第二日,柴绍兴冲冲地跑过来告诉我裴寂已经将两千突厥兵交给了他,而且昨日点的兵都被退了回去,帐外已经集结了五千人,等待我这个主将去点卯。
速度如此之快,连我也不得不佩服许世绪的办事效率。
我正要朝外走,裴寂却跟在柴绍后面笑呵呵地走过来道:“公子啊,军中情势复杂,可不必从前了,公子一切当心。”
他不叮嘱我一定要获胜归来,却让我一切当心,真是奇怪的很。
我道了谢,便跨上马背,将缰绳一带,马便顺着军营外的方向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