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一个面无表情心事重重，一个眼含怒火可怜巴巴，但是谁都没有掩饰眼睛里的敌意。
“最近辛苦你啦。”沉默了五秒钟之后，陆明先开了口。
“一直在等少爷回来，该做的事情都做好了，不辛苦。”来宝抿了抿干裂的嘴唇，说道。
“你跟我也很久了，一定也知道我此来的意思。我早就想放你自由身的，现在愿意去了吗？”
来宝紧闭嘴巴，整个人好像缩小了一圈，脸色有点白，但是没有回答。
陆明拿出一张票子递了过去。来宝一看，瞳孔当即缩小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慢慢伸出手去，把票子推了回去：“我不要。少爷你也知道我是不会要的。”
“我只是希望此事到此为止。我原本不知道文嘉就是那个人，但是，现如今知道了，也没有什么用处。你去吧，从此恩怨就勾销了吧。”
来宝移开目光去看天花板，嗫嚅道：“少爷你说勾销……就勾销吧。”
陆明对黑虎点点头，示意他留下来，自己狠心转身走了出去。
然而他走进厅堂，刚刚拐了个弯想要进工房去，忽然听到身后一阵喧哗声。
领头人带着他那几个一副孩子模样的小兵，小太监领着文嘉的一群手下，出人意料团结一致地走向了来宝的房间门口，却被黑虎挡在了门外头。
“我们不进去，只别让里面的人出来就行。”小太监对黑虎说，“少爷呢？我们要告诉他一件大事。”
黑虎愣愣地问道：“少爷刚走。啥大事？”
“非同小可的大事……”小太监耳语一样地说道，又催黑虎：“快去找少爷过来！”
黑虎左右为难：“可是少爷让我在这看着！”
领头人和小太监一脸不耐烦：“你个白痴，谁会派你真正重要的事情，赶紧去！”
眼看黑虎的脑子面对这种情况已经完全不知道怎么处理，陆明连忙走了过去。黑虎一见，大大松了一口气，两步就溜到了陆明身后去。
陆明看了看一脸激愤的小太监，轻轻说道：“这里不是芳华殿。主人是我，现在是我收留你们躲在此处，几位还是不要拿我的手下为难了好。”
小太监丝毫不退缩：“这话差了。少爷你看起来是非常在乎我们殿下安全的，但是这个家伙，”他示意了一下房间里面，“不能信任。一个手下和我们公主殿下，您应该还是看得出轻重的。而且……用罪人之后做自己的亲随，占用本来应该抄没的家产，少爷您也糊涂得很哪！”
陆明眯起眼睛往前走了一步：“你们公主都不再认为自己是公主，结果你这个小喽啰倒是自大的很，谁给你的底气？”
小太监一愣。作威作福惯了，他根本没有习惯自己现在的身份，但是想了想却的确是这么回事，一时很是有点手足无措。
陆明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自己的手下，如何处置，是我的事情，你们不必多嘴。罪人之后逍遥法外，本该抄没却还是好端端地摆在这里，你们干的事情也不怎么样，有什么资格与我多话？”
小太监被一顿抢白，整个儿顿时蔫了，动动嘴唇却不知道说什么。他原本是抱着替自家殿下扫除危险分子，顺便替她在这个一直压着他们的小子面前找回一点面子，却被狠狠捅了回去，只觉得一阵气闷，但是却又不好直接一走了之，只是瞪着眼睛看着里面来宝从容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
来宝面无表情地打包毕，走出来，冲着陆明行了个礼，头也不回地往大门走去，黑虎连忙跟在后头。
领头人正站在来宝的路前面，结结实实和他对上了眼。
来宝动了动嘴唇，轻声说道：“嗯，好像认得你。嗯，不会认错的。改日我一定会报仇的，一定。”
他说完，一路径直走了，剩下领头人站在那里，眼睛里像是火在烧。他虽然不认识这个小子，但是他一定是当年火海里面逃出去的人中的一个，而且还认出了自己来。
他无比想直接冲上去捅来宝一个前后透明窟窿，永绝后患，但是看了一眼陆明的眼神，犹豫了一下，耸耸肩退了回来。
两批人马，互相瞪了一会，却都不敢面对陆明的眼神，又在原地站了一小会，满心不服气地转身回了地下室去。
身后钗环声响，回头一看，文嘉慢慢走了过来。众人已经走远了，只剩两人大眼瞪小眼互相对望。
文嘉转开眼神，不去看陆明的眼睛。
“我原本想要和过去一刀两断呢，这么一看，就算我想一刀两断，有人也不想呀。”她苦笑着说道，“你说呢？我们怎么办？”
“那是你的过去，怎么可能完全放下，去把这事解决掉就好了。”陆明说，“至于来宝那小子，你不用多想。他今后只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不会来找你的麻烦。反倒是你那些手下，需要多担心一些。”
文嘉皱起眉头：“我是那种害怕他来翻旧账的人么？我只是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和过去完全解脱开？公主我已经做得够了，那原主人曾经干过的伤天害理的事情，我能赎罪的，已经都做了，难道要我一直都纠缠下去？我不想呢……”
“血灵到底是怎么回事？”陆明问道，“为什么连累到了这里？”
文嘉叹口气道：“具体的原因我也不知道，但是他们家似乎曾经为了这事劝谏过几次。这事并不是那种能够拿到台面上来说的事情，所以……后来虽然发现他们说的是对的，但是为了他们皇家的颜面，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地找了个理由，害了那全家人，只留下一个空壳房子。来宝跑掉了，还挺幸运的，但是他竟然跑到你手下做随从，想必自己心里也很不好受吧。”
大门嘎吱一声响，来宝走了出去。
陆明看过去，一个矮矮的影子身上背着一个小小的包裹，沿着大路一路走远了。
房间里那张票子仍然摆在地上，一动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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