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福双眼里的油灯火苗攒动,听他说让自己继续装傻,当即不乐意道:“我不愿意,做什么要一直被他们小看?我也可以光明正大的过好日子,谁也不见得比谁高人一等,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去。”
季成在她的眼底看出不甘、怨愤和委屈交织,她年岁不大却也是个倔强的,别人的肆意欺凌与轻视在她心上留下刻骨痕迹,因为他经历过所以能感同身受。他叹息道:“你还是太小,把时间费在和那些人斗气上有什么用?真是个倔强丫头,嘴上说着由别人说去,等别人真风言风语的乱说时心里就受不了了……”
春福看他要一本正经地给自己讲其中利害,赶忙打断:“装傻我不会再去做,我离他们远些做我自己的总可以了吧?快别绷着眉头了,本就比我大了那么多岁,再变老些可就不招人喜欢了。”
季成被她最后一句话堵得脸色变了变,这丫头怎么这么大胆?只是他心里却有几分受用,木着脸道:“快睡觉,明儿我去地里除草去,你在家等我回来给你做饭。有什么事你就去找连生嫂子去。”而后像是在同她做保证似的,语气认真地很:“我再不会让绣花和你嫂子欺负你了,谁都不行,她们要是敢动你,我季成拼着这张脸不要也要加倍的讨回来。”
春福还傻的时候却是不会做饭,季成应该是顾着这个才这么说的吧,最后的话让她的心瞬间就撑得满满的,无比快活又喜悦。两人躺下来,炕上很凉快,季成的被褥依旧和他中间空出了一道沟壑,明明只是抬抬脚的功夫却又同深海一般难以跨越。
季成心里很欢喜,她病好了与他来说何尝不是意外之喜?人长得越发水灵,两人能像寻常夫妻一般聊天过日子,只觉得浑身都是劲,有他在没人敢欺负她了,他这辈子能得她陪伴过一生,以后有了孩子也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心底涌起来的甜让他忍不住转头看向她。
油灯吹灭后,皎月光辉照进来,她的头发上像是拢了层朦胧薄雾,许是察觉到他的目光,春福也转头,在寂静的夜里她的声音娇软而柔媚轻而易举地撩拨起他心里的火:“你离我那么远做什么?我睡相挺好,不踹人的。”
季成知道她睡相好,夜里醒过来看她总是保持着入睡时的睡姿,小鼻子挺翘,小嘴微嘟,他好几次都忍不住想偷亲她一下,可又觉得没漱口有点别扭。他犹豫了一会儿才往她身边挪了挪,羞窘地抓住她的手拉到自己胸口上,闭着眼:“好了,睡吧。”
春福一直没有细想过这个男人明明是有那种心思却总能端得住,倒像个清心寡欲的和尚,今儿才发觉这个在这世上活了二十多年的男人会比她还放不开,原来是难以启齿的羞涩。
她的掌心满是热汗,虽然难受,可看着这个男人心里也是一片荡漾。夜漫漫,不知何时春福睡熟了,两人头挨得很近透着默契与亲昵。
季成在太阳才露出个头的时候就出门了,春福有感觉到他起身,只是太困又睡着了,这一睡便睡到阳光照满整个屋子。她换了天青色的那身衣裳,把替换下来的衣服放在木盆里打算吃过饭后连带着季成的一块洗了。
因为未出嫁前经常被嫂子赶去烧火,所以轻车熟路的搬过柴火来生火,没急着煮稀饭而是先把昨儿摘回来的山芥菜和灰条条放在沸水里淖过后捞出来再泡在水里,这才重新添水熬稀饭,昨儿还剩了几个窝头刚好够他们两口子吃了。
季成早上临出门前就喂了猪,鸡仔和小狗,春福等锅响了把米放进锅里便清闲了,坐在院子里的合欢树下,这个时候开了满树的合欢花,一阵风吹过来,皆跟着摇晃,像个小扇子一般喜人得很。她想等季成回来了多摘点装在枕头里,睡觉能更香些。
突然想起屋里放在屋子里的蘑菇,心想着莫不是坏了吧?费了力气背回来的,不过昨儿给连生嫂和三伯家也分了不少,做菜两顿就能吃完,谁知进了屋子却找不到,里里外外的找了好久才在井里看到,春福忍不住笑起来,季成真是有心。算了,过两天自己早点上山去摘回来当下就给晒了,也能安心些。
小狗正是磨牙的时候,现在和她已经熟识了,欢实地跑到她身边张嘴咬住她的裙摆摇头晃脑,这是新衣裳春福不舍得,将它抱起来刚要放回屋里去,只听院门口传来一道沙哑地声音:“好心的大妹子能给碗水喝吗?”
春福回头见那人衣着稍显凌乱,头发散乱有几分狼狈,长相一般看着倒是老实憨厚的,这一阵耽搁,那人脸上扬起笑意:“我是过路人要去隔壁村的,可是实在渴得走不动了,你能不能给我碗水喝?”
春福点点头,回去拿碗装了水出来递给他,他一口气喝完道了几声谢便走了。春福只当他是寻常过路人并未放在心上,将碗用热水烫过就忙着调野菜去了。将葱切成丝,往里面搁了盐醋香油拌起来,要是有芝麻就好了,放点进去看着更好看些。
季成怕她饿肚子早早就回来了,见着桌子上的吃食有些不敢相信,春福进屋里取了干净衣裳出来递给他:“快些换上,吃完饭我去后面给洗了。愣着做什么,快换呀。”
季成有点不敢相信,她病一好居然什么都会了。他洗过手换了衣服坐下来,拿着筷子夹了凉菜放在嘴里嚼了嚼很是爽口,抬眸看向春福,她抿了口稀饭,还不忘昨儿他数落自己的话,呛声道:“诶,你怎么吃猪吃的东西?干嘛还不停筷子?”说着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季成还是有点不信:“真是拿那草做的?”
“骗你做什么,季成,等晚点儿我们把这花摘下来吧,多好看。我把它们装枕头里,睡觉都能闻着。后天我想去山上再摘些蘑菇,你和我去行不行?林子里没人,太吓人了。”
季成唇角忍不住扬起,点了点头:“成,都依你。”
而此时东坡村里却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