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不冷不热,村里吃过午饭的大爷大娘们都聚在大槐树下闲聊打趣儿,正说得热火朝天就见季成冷着脸拉着春福的手出来了,那阴骛模样着实吓人,今儿不是春福回门的日子吗?怎么这么早就回了?
季成着实气得很,以往春福没嫁过去他不好管太多,如今她已经是自己的人了,大嫂还这般随意,丝毫不顾着自己的面子,这让他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
他走得快,春福被他拉得踉踉跄跄,他身上的怒意在翻涌,她却心里欢喜,现在这个男人身上所有的情绪都是为她而生,她承认她是想搅乱两家的关系,大哥大嫂嫌弃他们穷酸,她亦不想再和他们有什么来往,以后得日子若是只有她和季成就好了。
两人经过大槐树,有好事的大爷当即开口问:“季成,怎么走得这么急?太阳还没下山,多坐会儿吧。”
季成恍若未闻,方才春木的话让他有脾气也不好发作,先前还劝着春福说就这么一回,此时他心里也告诫自己仅此一回,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他独身一人,春福又天真都不用顾着村里的闲言碎语,一切事全看自己心情罢了。
两人刚拐到回家的那条路就见季亮神色不稳的从对面走过来,看见他们躲开视线匆匆离开了。春福心下一沉,刚开始还不能确定,这会儿却觉得这人还不死心,她和季成最近也不在村里走动,只得想办法和连生嫂打听了。
季成却没多想,只当季亮是有事路过这里,彼此擦肩而过他垂下眼帘,掩盖了全部的思绪。亲兄弟陌路嘴上说没事,心里的苦又有谁能明白?
两人走到家门前,春福停下步子,扬起巴掌大的小脸说:“我想去连生嫂家玩。”
季成放开她的手,嘱咐道:“早点回来,你不是没睡饱?一会儿回来再睡一觉。”
“知道了。”说完就跑走了,只留一道欢实的背影给季成。
季成这才露出点笑,走进院子坐在小木凳上看着不远处的山发呆。他也明白张家会想到和她借钱无非是知道他家那两样首饰,那天看热闹的人不少,在屋里谈的却只有他们几家人,若是给旁的人知道,在这种年月里保不齐真有人动了上门偷盗的心思。项城叔家的看门狗生了一窝小狗,想来差不多要满月了,养一只总能唬唬人。
春福进连生嫂家门的时候,连生嫂刚洗过碗,见她来了,笑眯眯地招呼她坐:“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你大哥也没留你们吃了下午饭再走?”
连生嫂说着在旁边坐下来,春福在她眼里就像个还不懂事的小妹妹,左右她也无事也没个能说话的人,瞧着她长得讨喜,和季成站在一起倒是配的。
春福打量一遍整个屋子,看着比自己家过得还不如,听她问也没想瞒着:“大哥想送张桐念书找他要钱,他说没钱,嫂子训我要拿钱,我告诉他,他就生气。大哥还骂嫂子。”说完嘿嘿一笑,模样娇俏满是喜悦。
连生嫂撇撇嘴,实在看不上春木一家的做法,不满道:“念不起就别充那个大头,赶上这年头连吃饱饭都勉强,又不是金贵少爷读什么书?我看就是吃饱了撑的。”
春福倒是觉得还是读书好,这种社会信奉的就是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若真能读出个眉目来……张岩性子沉稳,看着腼腆心里却是有主意的,更何况他也是想念的,只是自己和季成过得尚且艰难,实在没办法送他去学堂,暗想着等无人时教他认字吧,免得像季成这般糊涂。
春福心里最着急的还是季亮的事,转了转眼道:“路上看到季亮,坏人。”
连生嫂细细想了想,沉声道:“说来这两日倒是常见他过来,是不是反悔了想和季成和好?要我说亲兄弟把关系搞那么僵做什么?以后遇事了还能有个帮衬,都不知道他们弟兄是怎么想的。”
春福听她的口气便知打探不出什么来,倒不是她故意把人想坏,而是这种存了坏心的例子听的实在太多了。和连生嫂聊了一阵,春福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软软道:“季成让我回去睡觉。”
连生嫂想着春福也已经是妇人,登时便想岔了,捂嘴笑:“可真是,大白天的,虽说没人管着可也得节制点,弄多了伤身。”
春福先前不察,片刻后想明白是什么意思,倏的红了脸,像是桑树上刚转红的果子好看又诱人,站起身丢下句:“回去了。”就转身跑走了,回到自家院子里还隐约能听到。
季成抬眸看她脸颊绯红,疑惑地问:“怎么了?”
她摇摇头,抬头见太阳出来了,伸手指着天上:“放晴了。”
季成跟着笑:“明天是个好天气,带你去镇上玩好不好?给你买新衣服,带你吃好吃的东西。”
春福很好奇镇上的风景,有好看好吃好玩的还能开眼,当下点头:“好呀。”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今天她挨了数落才惹他疼惜,这一夜他竟是拥着她入眠,火热的胸膛和浓烈的男儿气萦绕在她鼻尖,让她脸红,心里像是有一把小鼓敲的咚咚响。
也许是白天睡多了所以没有丝毫困意,夜里的虫鸣声和风声全数灌入她耳中,只是最有力地还是他的呼吸声,银白的月光照亮了他俊朗坚毅的轮廓,让人着迷和心安。
第二天天才微亮,季成叫她起床,她困得直耍赖皮,好不容易起来却是连眼皮都睁不开。
他们要去村口搭三伯的马车去镇上,他想好了,等到了镇上他们直接去吃东西然后再去到金掌柜那里上工,但愿忙完来得及给春福购置东西。
只是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对他来说这一辈子都无法快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