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是令人感到亲切的,所有周围百姓为楚王着想,特意给楚王介绍了在玉华宫中讲经的玄奘法师佛法如何高深,介绍了佛家众位佛陀有多灵验,还给李宽举出了实际的例子,比如谁谁谁家的小妾几年都未生儿育女,到玉华宫中一求,到附近的寺庙一求,便成功怀孕了,而且这样的事情还不止一例,而是有很多例。
为李宽着想,让他去寺庙和玉华宫求个子孙王侯万代的百姓,不知凡几,对于这类情况,李宽也就笑笑,毕竟人家是为他着想,倒也不至于怒骂,至于那求佛求来的孩子,反正又不是他的,与他无关,只不过心中越发反感和尚罢了。
在府上接待了整整三日的百姓,大门前摆下了谢绝会客的牌子,让赶来的官员和百姓暗自后悔没早早赶来,见一面传说中的楚王。
谢绝会客的李宽此时在做什么呢?
他正拉着妻子的小手和其他人在一处不知名山间,漫步于白雪之上,听着山间鸟鸣,徜徉在大自然的怀抱之中。
可惜好景不长,被两个和尚给打扰了兴致。
“楚王殿下,一别多年,贫僧有礼了。”一个面容异常难看的和尚带着一个俊秀的和尚拦住了朝李宽行礼道。
说面容异常难看,其实都有些夸赞的成分在其中,那和尚脸上布满无数疤痕,很明显是生过烂疮之后留下的,只是随意看一眼,李宽就能想象到烂疮在其脸上时候的样子,令李宽不由得干呕了两下,而拉着李宽手的苏媚儿甚至下意识的惊呼出声,然后将头埋进了李宽怀里,太吓人了。
“和尚,你吓着本王夫人了,话说长得丑就不要出来吓人,若是吓死了人,你可就犯下杀戒了。”
那和尚并不在意李宽的嘲讽,笑了笑:“人生在世,身体不过是一副臭皮囊,楚王殿下着相了。”
和尚五十来岁,皮肤黝黑,也不知是被晒黑的还是很长时间没时间洗澡,穿着一件寻常僧袍,若非面容难看,一切都显得他是一个很普通的僧人。
唯有他在说话的时候,才令人感觉到他的不凡,异常真诚的话语,仿佛再说他真就是如此这般认为的,令人不由得去相信他说的话,尤其再配上他的那双眼睛,那犹如孩童般纯真无邪,却又透出几分对世事人情的洞悉和豁达,还有对天下苍生的悲悯与怜惜的眼睛,令人不由得信服于他。
可惜李宽是个意外:“圣人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若是按照和尚你的话,身体不过是一副臭皮囊便可随意损伤了,所以你的意思是圣人也说错了,话说,和尚你谁啊,本王何曾见过你?”
“贫僧玄奘,当年曾在暹罗国见过殿下一面。”
李宽仿佛见鬼一般的看着玄奘,惊呼道:“你就是当年那事后出现在战场的和尚。”
“不错,正是贫僧,幸得当年殿下一副药方,否则贫僧或许已去见佛祖了。”
“那你的命倒是挺硬的,居然在中南半岛的疫病中活了下来,如今是否深感自身罪孽深重,日日夜夜念经求佛。”
玄奘没明白李宽为何说他罪孽深重,遂问道:“殿下何出此言?”
“当年那片战场方圆十里无一人靠近,因为什么?因为那里有无数的疫病存在,是你们这群和尚冒险进入其中,将其带出了战场,带到了民间,导致中南半岛上的百姓哀嚎遍地,难道不是你的罪孽?”
“殿下此言差矣,因果循环,若非殿下当年举起屠刀,又岂会有贫僧等人······”
话没有说完,李宽便打断道:“少拿佛家的那套因果之说来唬弄本王,本王不吃你这一套,说吧,找本王何事?想来你也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深山之中拦住本王的去路。”
“当年一见,本为求殿下放下屠刀,如今得见殿下,却是贫僧多虑了,不过贫僧还是有数语相赠,姑妄殿下暂且一听。”
“和尚,若是本王不让你说,你便不说了吗?所以说,既然决定要说,那便说。”
“一切有为因心迷,真心本性本清净,无为亦无所不为,无所不为亦无为,寂寂清清亦净净,贫僧不求殿下能立地成佛,但还望殿下能放任自然。”
玄奘双手合十,口念佛号,神情肃穆,此时说他是得道高僧,李宽也不会反对,不过他李宽偏偏就见不得得得道高僧。
“和尚,本王有一问。”
“殿下请讲。”
“你们佛家常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佛又在什么地方,若是真的有佛,和尚你可否让本王叫他出来让本王看看,若能让本王一见,本王立即出家为僧,如何?”
“殿下,佛在心中,心中有佛所见皆佛。”
玄奘言外之意不就是说他李宽心中无佛,所以无缘得见吗?
这点话外之音,李宽还是能听出来的,但李宽不在意,依旧笑道:“那按照和尚你的话说本王便是心中无佛了,但佛说众生皆有佛性,释迦牟尼佛开悟证道后,第一句话就说:奇哉!奇哉!一切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但以妄想执著不能证得。那你为何说本王心中无佛,难道你的佛法比释迦牟尼佛更加精湛?”
玄奘沉思良久,回道:“看来乃贫僧妄言了,不曾想殿下对佛理亦有如此卓见。”
“卓见谈不上,浅见倒是有一些。”李宽不在意笑了笑,随即脸色一变,怒道:“你们佛家把贪、嗔、痴、疑、慢称为五毒心,清除五毒心是修行人最重要的事,若五毒心不除而修禅定,那终究是邪定,而你等修行,为的是什么?为的是成佛,佛于你等而言便如同皇帝于寻常百姓一般,高高在上,你等却妄想成佛,岂非犯了贪、嗔二念,既然犯了五毒心,又谈什么修佛,尔等如何修佛成佛?”
玄奘傻了,在这个时代佛家文化可不比后世,随意出来两个人都能说出一大篇的佛理,如今佛法刚刚盛行,仅凭玄奘又怎会辩得过的李宽呢!
“殿下此问,容贫僧想想。”
玄奘身旁的和尚见他无言以对,下意识的讥讽道:“世人皆言殿下有指鹿为马的诡辩之才,果然如此。殿下从未修佛,却自称殿下之言乃我佛门之说,又岂可当真。
师父,此等心中无佛之人,不值您为此费神度化。”
“放肆,区区一秃驴安敢对殿下无礼。”守在李宽身后的胡庆大喝,同时开口的还有房遗爱,不过房遗爱只是说了放肆两个字便没有再说。
但就是放肆两个字,却令李宽听出了别样的意味,因为房遗爱的话音之中没有怒火,却有一股兴奋和喜悦充斥其中。
李宽诧异的看了房遗爱一眼,朝胡庆摆了摆手:“小和尚,你怎知本王之言不是佛家之说,难道你未修习过的佛理便不能称之为佛理?真是天大的笑话。”
李宽哈哈大笑,随即冷冷的喝问道:“小和尚,你刚刚说你师父度化本王,本王需要你佛门度化吗?你佛门有何资格度化本王,在这个天下,本王就是佛,何须尔等度化?”
李宽身居高位多年,又从尸山血海中走过,身上那独有的气势可不是一个未经磨难、出言不逊的和尚可以抵挡的。
那和尚在李宽的压迫下双腿打颤,张嘴打算开口反驳,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仿佛有人扼住了他的喉咙一般,呼吸都觉得有些困难,一张俏脸红的像似煮熟的虾子。
“辩机,还不给楚王殿下赔礼。”玄奘到底是经过生死磨难的人,一开口便化解了徒弟的难处。
“玄奘,你刚刚说这小和尚叫什么?”李宽很想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辩机。”
这回李宽听清楚了,沉默了一会儿,朝着身边的房遗爱就是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