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太极宫充斥着李哲这句话,也充斥着李哲的不满,一时间仿佛空气都凝结了,针落可闻。
不过这样的安静并未持续多久,太极宫中爆发出了一阵大笑之声。
小小年纪就想着娶媳妇本就可笑,再加上李哲那一本正经的表情,实在是难以让人不发笑。
李世民笑呵呵道:“哲儿,你知道王妃是什么吗?”
“当然知晓,孙儿妻子自然便是王妃。”李哲回道。
李哲这句话其实没说错,但不知为何从李哲嘴里说出来,就是让人忍不住大笑,所以太极宫中再次爆发出了一阵笑声。
“哲儿说王家之女是你王妃,谁也不能抢,若是抢了又当如何呢?”
一个女声从笑声发出,话音之中带着不怀好意,嘲讽的意味十足。
李哲环视了一周,没发现这个开口嘲讽他的人,便看着李世民平淡道:“我家的东西,我家的人,谁也不能抢,敢朝我家伸爪子,那我便剁了他的爪子,敢抢我们家的东西,闽州发生的一切就是榜样,不信,咱们就试试。”
当李哲话音落下之后,太极宫中一时间针落可闻,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反应过来。
“放肆。”李治大喝出声。
其实这门亲事李治本就没多在乎,毕竟同安长公主只是一提,事情成不成还得李世民做主,他做不了主,所以与他的关系并不大。
不过,李治就是见不惯李哲那种嚣张的态度。
他们几兄弟在面对李世民之时,谁人不是战战兢兢的,心中敬重有加,他们父皇在他们心中如同神明,而李哲的这番话威胁的意味太浓了。
十三四岁的少年且久居深宫,常年受李世民和大臣们的熏陶,李治有一股子威严,不过却还不足以让李哲感到畏缩,李哲依旧死死地盯着李世民,根本不将李治这个叔叔放在眼中。
见李哲不言不语,李治再次开口,面带怒容道:“同安姑祖母与父皇商议此事,哪有你一个小辈插嘴的资格?”
李世民不知出于何种缘由,对于儿子和孙子闹出的矛盾不管不顾,依旧笑呵呵的看着李哲。
李哲转头,犹如一头发怒的小狮子狠狠的盯着李治。
或许是想到李宽或李渊平日教导的喜怒不行于色,李哲顿时变得平静,平静道:“为何没我插嘴的资格,王家与我父皇已换过婚书,王若宁便是本王的王妃,我王妃都要被叔叔抢了,我还不能说话了?这天下还有这个道理?可笑,可笑至极。”
说完,李哲有意无意的撇了眼李世民。
这一眼让李世民既羞愧又气恼,因为他读懂了李哲眼神中的意思,这是在说他霸占弟媳,说他如今还要帮着儿子霸占孙子的媳妇。
被孙儿鄙视了,李世民却只能在心中怒骂李宽,毕竟这种事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替自己辩解,而且在他看来,李哲之所以能知道这些,只有李宽会告诉李哲这些。
岂不知,李哲在大唐呆了大半年,皇室中的那些破烂事,他多多少少也曾听闻过。
见李世民露出怒容,李治顿时有了底气。
李治怒道:“这门亲事,本就是为本王商议,此前本王尚不在意,既然今日哲儿夸下海口,这门亲事本王要定了,本王就看看哲儿有何办法朝我晋王府动手?”
“按理说,晋王殿下乃是本王堂叔,本王理当敬重,不过既然晋王殿下不顾脸面,那就别怪本王不讲情面。”李哲笑了笑,转身看向了身后的怀恩,吩咐道:“从今日起,楚王府凡是在太原的产业全部撤回,往年的救济皆给本王停了,让楚王府麾下所有人,不计任何代价在大唐宣传晋王殿下强抢本王王妃。”
吩咐完,李哲再次看向了李治,笑道:“九堂叔,本王这个决定可否让九堂叔满意?若是不满意,本王还有更多的法子等着九堂叔,就怕九堂叔承受不起后果?”
李哲是否还有后手,李治不清楚,可就是李哲当即作出的决定就让李治心中胆寒。
作为晋王,他已经处理了好几年关于晋阳的政务,晋阳的情况他清楚。
这些年晋阳能平稳发展,百姓能渐渐富足,一切都与楚王府在晋阳之地的产业有关,与楚王府多次在晋阳放粮救灾有关,若是楚王府的所有产业一旦撤出晋阳,年年的雪灾就能榨干晋王府这些年的积蓄。
更别说李哲最后这一条对于世间所有人来说,都是一条釜底抽薪的毒计,毕竟这个时代可是重名声的时代,一旦李哲真这么干了,他李治哪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当然,他李治也可以派人宣传李哲不尊长辈,胡言乱语,但关键的是,早些年楚王府在民间的名声就不错,最近这一年来,李哲又大行义举,创办学舍,楚王府和李哲在民间的名声再次得到了提高,傻子也会相信楚王府和李哲,并不会相信他李治。
李治好歹也是皇子,自然能看的清楚其中的关键,所以他沉默了,甚至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该搭腔了。
李治不由的把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哥哥们,希望哥哥们能出言教训教训李哲。
可惜哥哥们一个个的仿佛没发现他的目光一样,不言不语,甚至李承乾还露出了微笑。
当然,对李哲这种嚣张态度感到不满的皇子也不是没有,但现在不是他们敢开口的时候,毕竟龙椅上坐着的李世民已经笑了,就已经说明李世民对此是高兴的,再开口朝李哲发难那就是给自己找难受了。
都是些人精,为了帮村李治而在李世民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他们可不愿意做。
众人猜测的是不错的,因为李哲一下便抓住了事情的关键,李世民确实很满意。
若说李世民唯一有些失望的,就是李哲的称呼了。
九堂叔一出,显然是将自己与他李世民一家划清界线了,这点很不好。
不过李世民依旧闭口不言,悠闲的喝着自己的小酒,仿佛发生的一切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李治的尴尬与后悔,在加上李哲的平静,让殿中众人面色各不相同,有笑容亦有怒容,其中当以同安大长公主的面容最为复杂,毕竟这事儿是她提出来的,导致现在这个局面,她乃是“罪魁祸首”。
同安大长公主只好出面打圆场道:“哲儿,你年纪好小,不到谈婚之时,等到哲儿到了年纪,曾姑祖母定然给哲儿找个合适的王妃,况且这门亲事,还得陛下做主。”
“是吗?”李哲笑呵呵的看着李世民,问道:“那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是打算将与微臣定下婚约的王妃赐婚给晋王殿下吗?”
陛下两个字,让李世民苦笑不已,好不容易才让李哲和李臻兄弟俩称呼他为祖父,就因为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就改口了?
李世民很郁闷,却依旧不咸不淡道:“若是祖父将王家之女赐婚给晋王呢,你又能拿祖父怎么办,你要知道这个天下都是祖父的,就是你父皇到了大唐也得听祖父的。”
李世民的话和态度,让李治露出了笑脸,看来父皇还是疼爱自己的。
不过在其他人心里,那感觉却不一样了。
当然也有和李治同样感觉到高兴的,但多数人还是不太赞同李世民这个决定的,毕竟李哲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王家之女与李哲交换了婚书,那便表明了两家已经定亲,李世民此举与强抢他人之妻又有何不同呢?
留在长安的李恪站起来了,同样站起来的还有李景仁等人,显然是打算替李哲求情的。
李恪率先行礼道:“父皇此举不妥啊,哲儿······”
“闭嘴,为父问的是哲儿,可曾问你们了,都坐下。”李世民打断道。
一个个打算求情的人只能歉意的看着李哲,然后乖乖的坐下,但李世民真打算将王家之女赐给李治吗?
平阳公主很确定自己的弟弟并非是这样的打算,李世民明显只是单单为了考校李哲而已,所以她不在意的笑着,笑呵呵的看着李哲打算如何回答李世民的问题。
事实上李世民确实是这样打算的,可惜平阳公主和李他都忘记了一件事,李哲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孩童,他没有成年人的眼见和心性。
李哲看了眼李世民,然后环视了殿中的所有人,发现除了之前站起来的人之外,没有一人要帮他说话的意思,他怅然一笑,最后将目光放在了李世民身上。
“父皇曾教导本王要懂得审时度势,陛下所言不错,这个天下都是陛下的,所以陛下的决断,微臣只能遵从。”
李世民摇了摇头,显然这样的答案不足以让他满意,他认为李哲少了一股勇气,一股为帝王的勇气,毕竟李哲志在立国,这样的心态实在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帝王就应该不弱于任何人,那怕是面对他李世民。
他所想要的回答,应该是敢于质问他李世民为何要强抢自己的王妃,应该是像李宽一样敢于直面他,要有不屈的勇气。
若是帝王都屈服了,立国之后也逃不过被人吞并的命运。
不过李哲的回答倒是让不少人露出了笑脸,小小年纪就懂得审时度势的道理,难能可贵了。
当然,与楚王府关系并不好的人,自然将李世民的态度当作了打压楚王府的信息,将李哲的态度当作了臣服与李世民,所以理所当然的笑了。
但是,真的如此吗?
只听李哲平静道:“不过父皇也曾教导过本王另一个道理,不可利用身份欺压善良,但也不能弱了自己的身份,不能受人欺辱而不还手。
我李哲乃是华国皇子,何人能辱?
陛下今日之决断,待草民回华国后定然会禀报父皇,这大唐王爷恕草民承受不起,而今日之宴又是大唐皇室家宴,岂是草民可参加的,草民告辞。”
李哲拱手,朝李世民弯下了腰,起身后便吩咐道:“怀恩、舅公,我们走。”